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凌晨了，方少言把手机里采访的视频存在电脑时，拉起行李箱往外走。

没走出多远，迎面来了四五个男生，看样子年纪不大，个个抽着烟，手上拿着棍子什么的，一脸痞相。遇到方少言，他们愣了下，停下来盯着方少言，像饥饿的老虎盯着小山羊，随即爆发出肆意的狂笑，好像走在路上突然捡到好几百万。

有种不好的感觉向她扑来，方少言感觉脊梁骨发冷，她迅速瞟了下周围，马路不宽，灯光也不是很亮。她走的人行道上周围都是高树显得幽暗可怖，更严重的是现在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她刚才边走边想严正，想他今天泪流满面，想他今天一直跟在她和王灵的后面，居然没看到前面几个男生。等她走近了看到他们才猛然停脚，想转身，已经来不及。

“哟，长得还挺漂亮的。”其中一个男生拍了拍手中的棍子。“怎么一个人啊，还拉着行李箱，不如陪我们玩一玩。”另外一个男生流里流气地说，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方少言头脑立马浮现单身女性被拉扯的新闻，身体一哆嗦。他们已经却已经把她围成了半圈。

“没地方去就跟哥几个说一声，哥几个包你满意。”另外一个男人更是肆意地伸出手想摸方少言，却被方少言甩掉了。

“你们想干什么？”方少言急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碰到电视才能看到的小流氓。初中时，她认识的小混混，最多堵着人讨杯可乐，哪里这样啊。

“干什么？”带头的一个男生露出猥琐的笑容，音量也提高了几分贝，“哥几个最近运气不好，今天碰到你算你倒霉。”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说，“老大，你倒是快点呀，别磨磨唧唧的。”

方少言急得直跺脚，他们往前来，她只能往后退。她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四五个长得比她高大的男生。

“小言”是严正的声音，方少言感觉他朝自己跑过来了，心里稍微安定了点，往他的方向退了几步。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形，眼前的男人如果用强，他们只有被打的份。

方少言一边往后退，一边想办法，突然她碰到了包里的东西，嘴角微微上扬。“都说不用你送了，我这跆拳道黑带也不是白拿的。”方少言一边大声说，一边从包里掏东西往后塞给严正。

果然，这几个男人听了方少言的话，愣住了，没有马上过来。

严正也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了，他快速接了方少言的东西，瞥了眼方少言放在后背的手，只见她手放在背后，比数字，从三开始数到一，他们一起往前面的男人的眼睛方向喷了喷雾，然后快速逃跑。

严正拉着方少言的手，跑得飞快。因为离单位不远，他们很快就跑到了单位。保安接了他们，报警了。

等这几个男生过过来叫嚣的时候，巡逻警察已经来了。这几个痞子被带走了。

这时方少言才发现，严正握着她的手，紧紧的。瞬间有点感动，一如当年，他总是护着她。但是，也只是瞬间，方少言赶紧挣脱严正的手。自从知道严正结婚了，她已经很克制并且保持跟他的距离，但是挣脱严正的手的一瞬间，她的内心还是很不舍。感性与理性在一瞬间碰撞，她差点就往感性倾斜了。

严正看方少言眼眶微红，转过脸去，微微抿着嘴。下午面对跳楼的女孩子，她机智勇敢；刚才面对四五个手持棍棒的男人，她跳脱得像只警惕的兔子；现在面对自己，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好强。她一直是原来那个女孩子。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保护她，一如当年，她父母可以不爱她，他一定要护着她。

“我送你吧。”严正还是讪讪地放开了正握着的方少言的手。她如此急切地挣脱，就像电流突然击中他，他突然间清醒，他还有什么资格来保护她。

气氛瞬间尴尬，他们两两相望，却不再有言语。过了好一会，严正问方少言“你递给我的是什么啊？”看样子，是她常常备在身边的东西。

“防狼喷雾和辣椒水啊。”方少言一脸轻松，其实心里难受得半死，如果他还没有结婚多好啊。

“你要去哪里？”严正又问。

“我也还没想好，先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吧。”方少言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他们就是很亲密的。每一次，她要拒绝他，都要在意识里不断地提醒自己才能做到。不过，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没有必要向他卖惨。

“这么晚了，你能去哪里？”严正轻轻地叹了口气，“女孩子睡觉的地方不能将就。”

方少言的眼泪一下子就掉来了，他说过，“女孩子睡觉的地方不能将就。”那时初三快毕业的时候，她说想在他宿舍将就一晚，他说，“女孩子睡觉的地方不能将就。”

当时的她，没有尴尬也没有不开心，而是心里暖暖的。这个她将来的男朋友一直在教她，教她如何做一个好的女孩子。

今天他又说，“女孩子睡觉的地方不能将就，”可是早已经物是人非。

严正看着方少言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犹豫了下还是说，“如是你还信得过我，就跟我来。”

方少言：你是全世界我最信任的人，即使是现在这样，我们像在彼岸。

方少言心里默默感慨，快速擦掉泪水，快步跟上严正。

严正把方少言带到了离公司不远的一处住所。虽然很晚上，方少言还是能感觉到小区的高档。但是，她现在没心情想这些，只能快步跟上严正。严正开了门，方少言一脚踩进去，感觉有点熟悉。整个客厅的布局简直就是严正原来宿舍的放大版，只不过床换成了沙发。

“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方少言还呆呆地看着房间的布局时，严正这样说。

“好。”回过神来，方少言没有拒绝。这个时候，人身安全第一嘛。

“这里离公司很近，你晚上加班的话，也不要紧。”严正说着递了套钥匙给方少言。

方少言接过钥匙，拿行李箱准备进房间，却发现严正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没等方少言开口，他却平静地说，“我平时住在这里。”

方少言的心突突地跳，他这是什么意思？玩金屋藏娇？她瞬间就生气了。他可以不爱她，但却不能亵渎她。她的脸因为生气，涨得有些红，气愤地问他，“你觉得这样合适吗？”方少言想说，“我虽然还爱着你，但是不可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在一起的。”她还没说出口，却看见严正难得嘴角一翘，说“你只要不会半夜跑到我房间来，就合适。”

方少言一时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难受极了。严正说的是事实，爱恋他的一直是她自己，在不在意全在自己。

片刻的犹豫，方少言决定坦然接受这个住处，就当是找他这么多年的补偿。这么一想，她就心安理得地住下来了。

洗完澡，方少言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严正说，他常住这里，那就是他跟他老婆并不生活在一起。联想到在他家，他老婆的表现，方少言更是径直坐了起来了。她当时就觉得他们很奇怪，现在这种奇怪似乎找到了答案。他跟他老婆的感情不好。这样一想，她更是闹腾。

可是就算是他跟他老婆关系不好，他也娶了她。他曾经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做到。难道当年他只是为了激励自己上进才答应自己的？这样一问自己，方少言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得弄清楚，他当年是怎么想，他现在又是一种什么境况。每每看到严正的背影，像是被重担压得直不起来，她就特别心疼。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

方少言下地直接奔了出来，没想到严正却在客厅。

严正瞥了一眼方少言，“还是改不了不穿拖鞋的习惯？”他转身，拿了一双拖鞋递给方少言。方少言觉得他似乎有心事，快速拿过鞋子穿好。

“我有话想问你。”方少言还没问出口，严正递过来一杯热水，“喝点热水。”他总是这样，体贴入微。以前，她去他宿舍，总是看到水拿起来就灌，他就说她，“女孩子不能喝凉水。”她问他，“为什么？”他却不说了。有时候被她缠得没办法，他会说，“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了。”后来，她慢慢长大了，懂得了严正这是在弥补母亲没有告诉她的事，她就不再喝冷水了。

方少言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你以前答应会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鼓励我，是吗？”

严正只觉得心口一闷，感觉异常难受。他爱她，深入到骨髓里。为了能爱他，他可以放弃自己喜欢的职业；为了等她，他可以忍受所有孤独和寂寞。他在等她长大，等了这么多年，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可是，今天她却这样质疑他。他想要否定，想要告诉他，这么多年，他依然爱着她。可是在心里的话，却不能说。“随你怎么想。”他没办法说是，因为他会心痛，可是他也没办法说不是。不是吗？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能力去爱他。说完，也不等方少言回答，急急地往房间走。

方少言没有等到答案，他分明是生气了，却没有给答案。“你不爱她，是吗？”方少言也急了，她必须问清楚。

“我已经结婚了。”严正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淡淡地说，“你应该早点休息。”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是啊，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是他已经结婚生子。方少言悻悻地往自己的房间去。问与不问结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