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住处,方少言一言不发就回了房间。
严正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大年三十也往外跑。”他母亲难得一次发火,是因为严正到家后又跑了。严家的家规历来比较严格,像严正这样大年三十没有出现在围炉现场的行为,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
严正对自己的家庭情况自然是清楚的,他的声音越发温和,“朋友出了点事,我过来帮忙。”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严正的母亲知道自己儿子主意大,也不多说,停顿了下说,“过年总得回来陪陪老爷子。”
“明天我就回去。”严正想着方少言回来,他也就放心了。
电话那头才满意了嗯了一声。结果,方少言半夜发起了高烧。她这个人像根野草似的,别说发烧了就是感冒也很少。这次可能因为灰心加上冻到了,才高热起来了。
严正睡前打算跟方少言说几句话,却没想到一进屋连着叫着几声方少言却没有回应。严正一惊,以为方少言又走了,连忙把灯打开,却看到一个满脸通红的方少言。
严正赶紧过去,碰到方少言的额头吓了一跳,这也太烫了吧。严正摇了摇方少言,她全身也是滚烫,却怎么也摇不醒。
严正急了。
他抱起方少言就往外冲。
方少言直觉得自己像在火中烧一样,浑身难受。她一会看到自己父亲唉声叹气的样子;一会又听到母亲的抱怨声,一会又看到严正携着别人的人越离越远的身影,所有一切,交织在一起如同幻影一样,时而近时而远。她感觉胸口肿胀难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出来了。
严正听到方少言不断地呢喃,是他的名字,一时之间感觉酸楚无比。他的女孩子,他爱她,却把她伤得这么重。
方少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是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严正的眼睛长得很好看。他的眼睛一直是清明的状态,今天却有了一丝浑浊。
方少言轻轻抽回被严正握着的手,有点刺痛的感觉。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打着吊瓶。再看周围的环境,竟然不是在家里。
“我怎么了?”方少言只记得一回来就去睡觉了,之后她一直在梦里。梦里的情景如电影般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过,她只觉得自己很不舒服,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医院。
“你发烧了,”严正缩回了手,“现在烧退了,这瓶吊完就可以回家了。”方少言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这会已经是初二的下午了。因为方少言突然病倒,严正也没回家去。
方少言点点头说,“谢谢。”
这一声谢道尽疏离。严正无奈地摇摇头,心却是痛的。
拔了吊瓶,严正扶着方少言起来。方少言却是一个踉跄直接靠在严正的胸口。方少言心里直骂自己没用,搞得像个软脚蟹就算了,本来是想疏远严正的,却离得更近了。严正却没有想这么多,他抱起方少方言就往停车场走。
“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走的。”方少言被严正的举动吓一跳,她轻轻地推他。想来她晕过去的时候,是他抱她来的,现在她清醒着却是不能的。
“抱紧了,掉下去了。”严正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直到方少言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脖子上。
方少言也是没办法,他不放松,自己又没力气,心里只好默念,就一次吧。
回到家,严正把方少言放到床上,问她,“你饿不饿,我煮点粥给你吃。”
方少言摇头,“吊了那么多营养品,哪里还需要吃啊。”
严正看方少言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又回来了。他不禁嘴角一扬,“那就等晚上再吃。”
“不用了,大过年的,你不用回去陪老婆孩子吗?”说完这话,方少言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她提什么不好,又提人家的老婆。其实她心里也是想知道的吧,他为什么不跟自己的老婆孩子住,如果感情不好,又为什么不分开?他为什么对自己一副放不下的样子,为什么?饶是方少言是个感情小白,她也能觉察出这些古怪来。
老婆是不用陪的,但是他再不回去,他老妈可能就打过来了。严正淡淡地说,“明天回去。”
第二天方少言起床,严正果然已经走了。
看着空落落的房子,方少言觉得无比的空落。不过,她空落的时间没有太久,一通电话打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维。
“你怎么回事啊?打了无数电话都没接。”一通责备的语气袭来,方少言却觉得心里很暖。是郁晴啊,关心她的郁晴。
“你关心我啊?”方少言提高音量,心情无比舒畅。
“你也太不靠谱了,没事儿玩什么失踪啊?”郁晴听到方少言的声音,听到她还会开玩笑,心里放松了点。“我过来找你。”严正走之前给郁晴去了电话,拜托她来照顾方少言。
“你没回家去啊?”电话还没说完,门铃已经响起来了。方少言狐疑了下,打开门,果然是郁晴。
郁晴一个大拥抱袭来,方少言差点没站稳。
“哟,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啊。”郁晴这才发现方少言脸色苍白,比原来更瘦弱了。
方少言实在受不了郁晴的热情,连忙让路让她进来。
“你是没回去,还是已经回来了?”方少言问。
“没回去。钱回去就可以了,”郁晴捌了下自己的头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匆忙讪笑,“我回不回去无所谓的。”
方少言点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过了一会,她才问,“你怎么来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在B城,又没回家去,怎么也不联系我啊?”郁晴没好气地说。其实回去之前,方少言是问过郁晴的,郁晴当时说还要再看看要不要回去。
喉咙一瞬间的酸涩,方少言说不出口。她回去了,只是家没了。“本来想过了年再找你的。”方少言淡淡地说。
“你是过糊涂了吧?”郁晴没好气地说,“今天是大年初三了,年早过了也没见得你来找我。”要不是严正给她信息,她都不知道方少言在B城。
“初三?”方少言这才意识到,严正在医院整整陪了她两天。她心里又酸又涩,极其难受,但又不想在郁晴面前哭。
“比哭还难看。”郁晴拍拍她的肩膀,“一个大美女在你面前,你居然失神了,”郁晴伸手就要捏方少言的脸。方少言急急往后缩,嘴里还不忘回她,“我岂是好色之徒,”然后两个人就打闹成一片。
之前的所有烦恼也暂时烟消云散了。
郁晴回去之后,方少言意外地接到了陈政的电话。
匆匆出来,陈政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她了。他们约的地方是在路边。见他脸色苍白,样子颓废,方少言不禁皱了下眉。看来他是遇到事儿了。
“他死了,”陈政突然搂过方少言,趴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哭泣。方少言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犹豫了。他遇到难事儿了,作为朋友她应该帮他的。虽然,这样的方式她并不喜欢。方少言一咬唇,伸手拍拍他的背,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等他安静下来。
果然,过了一会陈政安静下来了。“我爸死了,车祸死的,我居然挺开心的。我夺回了我所有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开心吗?”他自说自话,似乎只是想找个可以倾诉的人。
原来陈政的父亲出了车祸去世了。他联系了律师瓜分了财产。最重要的是,他拿到了自己母亲生前的财产。这其中多有不易,这可是他较劲多年才做到的。继母以为他是一只羊,他却是只狼,还是只恶狼。
他早就暗暗收买了股东,半是威逼半是利诱,让他继母放手。对他而言,他只是拿回自己所得,对他继母来说,这么多年的心血却全都白费了。想当年,她把陈政送去大山,就是想把他养废。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被养废,还狠辣果决。
惊忧之下,他继母也病倒了。
方少言却突然觉得周围很冷,眼前的男生她似乎不认识了。那个看似冷淡其实热情的男生不见了,眼前的男人充满戾气。方少言不禁哆嗦了一下。陈政明显感受到了,他说“你冷吗?”随即反应过来说,“你怕我?”
“没,没有。”方少言挥了下手,有些不自然地说,“我知道你很伤心。”其实,方少言是有点害怕这样的陈政的。
“谢谢你!”陈政轻轻拉过方少言的手,方少言却缩了回来。陈政轻咳一声,“对不起,刚才我失控了。”他在她面前失控,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来,他都是孤独的,伪装下的孤独。或许是只有方少言知道他的过去,他才在她面前放肆,可是明显眼前的女孩子被他吓到了。
“没事,没事。”方少言轻轻地说,却不自觉地离他远了点。他的厉色真的吓到了她。
“少言,你记得在山里那天吗?”陈政说着,看向方少言。眼前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眼神干净得像她的衣服,亮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