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十四岁时被许给了赵家庄旁村的刘姓人户,那时正遇战乱,刘姓人户被迫充兵营,一年后回来时,已是瞎了眼断了腿。
累死累活拉扯他了两年,吃不饱穿不暖,于是她逃了。
可回到家中父亲病重没钱安葬,母亲转头又将她打卖到街上。
这时的周家产业刚起步,尚未有起色,没钱没地,过的也是贫苦人家的日子。
周德不顾家中之人的阻拦,替她葬了父亲,将她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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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
秦鸢捡起地上的手绢细细摩挲,掂量了下话该怎么说才严谨。
“就凭我娘在天之灵,就凭这条出自你手的手绢,就凭我这一路的舟车劳顿。”
除了姜氏,几乎无人知道她这番话的意思。
“昭昭,此话何意?”方止语一头雾水,难道她与自己一路舟车劳顿来此,不是为了上香?
赵青也是仰着头死盯着她,“你什么意思?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何干系?”
与她有何干系?秦鸢不禁想笑,“二舅母,我尚且唤你一声舅母,代表我还尊你为长辈。”
“可你从进门便教唆周姌前来挑衅我,给她支些下三滥的招数。看似是对我恨之入骨,实则不过想加深所有人对我娘私通的印象,以隐藏你自己犯下的过错!”
她的眉间爬上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精明,弯了腰对上赵青愤恨的目光。
“如今周家死了没死的人都在这,你难道不想坦白些事?”
“你胡说些什么?”赵青挣扎着要起身抓上她的胳膊,又被人重重踹上腿窝跪下。
秦鸢后退几步,在众人的满是疑惑的目光下回头面对着周琴烟的牌位直直跪了下去。
她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娘,七年了,女儿今日便要将你身上冤屈尽数洗去。”
说完她睁了眼,转头用凌锐的目光看向赵青,“七年前那晚你究竟在何处?”
赵青跪坐在地上,衣衫已经因挣扎而凌乱不堪了,却仍旧是仰着头,挑衅意味十足,“我说了我在客房。”
话音刚落,姜氏手中的拐杖便飞也似的朝她打过去,姜氏满目严肃,厉声道:“你这孽障!还想骗我们周家上下到几时?”
赵青愣了愣,恍惚了一刻。
嫁到周府这么些年,她深知姜氏是个将规矩瞧的异常重要的人,言辞从来是不苟言笑。
可姜氏怜惜自己身世可怜,从未对自己有过这种态度,哪怕是她当着姜氏的面教训周德。
“我……”她有些哑然,一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既然二舅母不肯说,那就我来告诉大家。”
秦鸢与唯一清楚知晓内幕的姜氏相视一眼,又扫过周家几人,从腰间荷包拿出一块肮脏发黄的手绢,高高举起。
“二舅母,你方才也承认那手绢上的花纹出自你手,那这条手绢呢?”
她将其展开,虽然经过泥土与时间的洗刷,手绢早已破烂不堪,可那花纹依旧可见。
周胜走上前拿过手绢,皱着眉头细看,忽然睁大了眼,“这是……赵青?”
柳静一听,也上前望去,皆是一愣,对姜氏道:“这上面是赵妹妹的名字。”
闻言,周德也从秦鸢手中拿过原先那条干净的手绢,手指摩梭在那花纹不起眼的一角,“这……这两条皆是一样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赵青不屑一笑,“我平生只有这个好爱,绣的手绢没有千条也有百条。”
秦鸢见她仍旧嚣张,胸腔中的怒气也腾升而起,但身在母亲牌位之前,她只能捏紧了袖中拳头,压低了声音。
“若是我随意捡来的东西,那便只能称之为巧合。”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道:“可这东西,是从我娘的尸首上找到的。”
“什么?!”周胜夫妻两异口同声,诧异非常。
“这……”方止语也被秦鸢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楚厌权,可他却神色自然,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
姜氏亦是如此。
“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周德是被吓得不清,自己的夫人怎么忽然就和小妹的命案扯上了关系。
赵青显然是有些慌了神,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脱了,几人尚未反应拦截,她已飞扑向秦鸢。
“昭昭!”
方止语本想拉开赵青,可她却死死掐着秦鸢的脖子,眉目发红,让周家人都觉得陌生。
他心中着急,心口一阵刺痛,只能被迫蹲下捂住心口,束手无策。
“你从哪偷了我的手绢来诬陷我?说啊!”
秦鸢被掐着脖子几乎无法呼吸,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充了血一般,眼睛像是要爆炸了一般难受。
“愣着干什么?快拉开她!”周胜一脚踹在小厮身上,几个小厮踉跄着就要上前拉开她。
但刚走出一步,赵青已被人摔出几步之远,撞到墙壁上口吐鲜血。
秦鸢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一般,只顾着咳嗽与喘气,楚厌权一把揽过她,替她顺了顺气。
“怎么样?还好吗?”
虽然知道只是被掐了一下不会有事,但失去过一次秦鸢的楚厌权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秦鸢大口喘了几声后,目光看到几乎是要倒在地上的方止语,急忙推开他蹲下扶起方止语。
“阿语!”眼看方止语身子颤抖不停,紧紧抓住自己的心口,秦鸢心中急的像是油煎一般。
她手足无措地抓住了楚厌权的衣摆,因为努力压抑心绪导致声音都在发抖,“帮我将随行的医士带来,他们是宫中太医,他们有办法的!”
楚厌权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起来,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将她扯起的冲动,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而去。
姜氏见状,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下令道:“把她捆起来,丢到柴房去,一会儿再给我问个清楚。”
柳静连忙叫人叫来了府里的大夫,可这小地方的大夫面对方止语这病况根本就束手无策。
看着方止语满头的汗珠,秦鸢做了个深呼吸,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一般。
“帮我拿些针灸用的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