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都在此地喧哗?难道一个个都不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闺了?”
落英缤纷的院子里人满为患之际,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训斥声,声音之中蕴含了一股莫名的浩然力量,让人听后脑海一震。
一袭青色儒衫身影出现在院落门口,脸上很是严肃。
正是洛川书院的山长,宋鹤卿。
“走吧走吧,是山长来了…”
“平日里山长神龙不见摆尾,今天居然在文心堂门口撞见了。”
“学生见过山长。”
周围统一儒衫颜色的学子纷纷恭敬作礼,收起看热闹的嬉笑模样,躬身参拜。
尊师重道,是洛川书院立碑上的第一条戒律。
不止是洛川书院,各大书院也是一样。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对于这些学子来说,老师就是他们日后科举路上的引路人,是必须要尊敬的。
宋鹤卿点头应了过后,随后快步走了上来,看到了院子中央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裴俊,还有一袭白色儒袍的韩牧。
眉头蹙起,沉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山长…山长!你要替我做主啊!”
裴俊看到山长来了,好似看到了自己的青天大老爷,哭哭啼啼的上前,过程中牵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指着韩牧控诉道:
“这个刚插班进来的学子韩牧,无视院规,殴打于我!”
韩牧听他这样推脱责任,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道:“裴公子,明明是你想要用高额辅导费勒索我,还想施加暴力,若不是我书童出手,我可就遭了,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
裴俊和韩牧的言语中,都没有将事情的矛头指向沈虞香。
一是裴俊觉得自己喜欢沈小姐的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让他爹知道。
父亲常言道,进院研学之本,乃是读书与功名也,要是知道他是为了沈虞香,他爹不得打死他。
韩牧之所以不说,是不想将这等丢人事情扣在人家姑娘的身上,当然了,侧面也想沈虞香出手帮自己。
宋鹤卿见两人各执一词,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为难的。
这个事情并不好办。
裴俊的父亲,乃是当朝礼部侍郎,裴家更是三代进士,书香门第,是龙京大族,裴家太公之前当过宰相,只不过告老还乡了,但影响力依旧存在。
而韩牧来自朝廷,背靠斩妖都司,乃是直接由当今圣上亲自统御的机构,也不好惹。
并且,韩牧接任的委托,是从相国府发布的,背后隐隐还有吕相的影子。
这就更不能惹了。
别看他是大儒,修为当世儒道第七境,又是洛川书院的山长,但涉及朝堂局势,每一步都需要走的谨慎。
宋鹤卿得不出主意,只得将目光看向身侧的沈虞香,问道:“沈虞香,他们两人各说各的,不知谁对谁错,你可知道事情原委?”
沈虞香看了一眼韩牧真挚的眼神,又扫了一眼裴俊,抖了抖粉红衣袖,作礼道:“山长,之前在学堂里面,裴俊就曾经带着人找过韩牧的麻烦,如今两人起了矛盾,学生觉得韩牧的话可能性较大。”
裴俊闻言,脸色骤变,猛然意识到沈虞香不打算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大声哭诉:“山长冤枉啊,再怎么样,不管是辅导费,还是恐吓,我也没有打人吧,打人的是他!”
“裴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我这叫正当防卫。”韩牧冷冷一笑道。
“再说了,就允许你用书童打人,我就不能用书童反击吗?”
“你这哪是书童!还有,你不是自己动的手吗!”
裴俊气急道。
“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打你?”
韩牧一脸无辜摊手。
“好了好了,别吵了。”见两人还要继续争,宋鹤卿直接打断,插话教训道:学堂清净之地,是用来读书的,不是吵架的。”
“此事我已有定夺。”
宋鹤卿用严厉的眼神看向裴俊,大概情况他心中已了然,于是沉声道:
“裴俊,明日叫你父亲来一趟,在此之前,先去养心堂擦擦药吧。”
交代完这番话,宋鹤卿也不愿插手太多,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一地鸡毛,还有鼻青脸肿的裴俊,仰头高喊:
“不!”
…
事情告一段落,各学子陆陆续续回到学堂上课。
课堂上。
韩牧坐在沈虞香的旁边,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小声道:
“刚刚多谢沈姑娘了。”
沈虞香也不傻,知道裴俊不可能去找韩牧要辅导费,两人的矛盾应该是由自己引起,但韩牧没有将她卷进去,这一点让她心中稍定。
她听着教习讲的重点,记着笔记,手中不停,目光不偏移的平静道:
“你别谢我,那裴俊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知背地里不知欺负了多少新来的学子,栽个跟斗也好。”
韩牧点点头,随后神游天外,开始思考今晚该如何调查。
…
养心堂,草药清香扑面而来。
“疼死我了!这个姓韩的下手也太重了!”裴俊捂着自己的肿脸,发出一丝丝的凉气。
“公子,这事就这么算了?”一旁的魁梧书童,这般问道。
“怎么可能!”裴俊咬紧牙关,脑海想到韩牧一脸无辜的样子,怒气又涌了上来,恨恨道,“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他身手好又如何,但凡是人,就会有卸下防备的时候,这个仇我必须报!”
“公子的意思是…晚上动手?”
“可我听说,书院晚上闹诡异,很危险啊。”
魁梧书童一脸担忧道。
裴俊冷哼道:“这些诡异也就欺负欺负弱小学子了,我身上可是有文气锦囊,蕴含我爹的浩然正气,什么鬼魅都不能近我的身。”
“也是,裴侍郎给公子的护身锦囊,但凡是中三境的邪祟也无法近身。”
魁梧书童缓缓点头。
“今天晚上,我就要他好看,一雪前耻!”
裴俊捂着肿成猪头的腮帮子,语气生寒道。
…
夜色渐深,洛川书院进入了晚上后,四处就没有了人影,学子们都住在学舍里面,没有出门的打算。
树影在月光下斑驳倒斜,风声呜呜,好似在有人在啼哭一样。
韩牧坐在一间八人房的学舍里,正襟危坐,等待王猛的消息。
今天在书院调查了一天,可是没有发现半点诡异的影子,如果想找到线索,只能在晚上的动身。
可韩牧有自知之明,不会贸然行动,具体还是要等王猛游巡的信息。
周围同房的学子,有些在聊天,谈论经文,有些在安静的看书,为了秋闺做准备。
“韩兄,还不休息吗?”一名洗漱完毕的学子,打算上床榻,看到韩牧一人坐在床边,时不时盯着门外,好奇的问道。
“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韩牧微笑回道。
“行。”
两人交谈之际。
“咚咚。”
这时,门外一阵敲门声传来。
有人敲门?
韩牧心中暗自疑惑。
书院有规定,这段时间晚上不让出门,所以是不可能有晚上串门的情况,他和王猛的暗号也并非是敲门。
所谓事出必有妖,肯定有古怪。
不止是韩牧听到了,学舍里的学子也是听到了,比起韩牧的淡定,他们的反应则要紧张的多。
显然这些时日的深夜怪谈他们也听了不少。
也知道这个点有人敲门,这意味着什么。
“咚咚。”
敲门声继续传来,勾引着在座的众人。
“这个门,开还是不开?”
终于,一名学子忍不住了,试探性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