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有。
李大总管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笃定。
广盛镖局死去的十七个人中,除了一品初期的宋镖头,还有三个二品境的资深镖师,剩下十余个人中实力最差的也在五品境界。
要知道,广盛的五品镖师可不是寻常门派里的五品,和战场上的五品也不一样。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
一旦打斗起来,吐唾沫、洒石灰粉、撩阴腿、踩脚趾头、飞镖暗器类的阴狠手段防不胜防,同境界的修行者寻常不是他们的对手。
此外,案发现场是在广盛的老巢,布置了好几重阵法,镖师们占据地利人和。
然而他们还是死了,而且死得极惨。
据活下来的仆从口述,当晚进入镖局的黑衣人是用刀的,而且刀法极其凶狠,三两刀便斩了广盛的阵法,镖师们的阴狠手段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就连宋总镖头都没扛过一刀,简直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把人杀了个干净。
李大总管本身也是个用刀的绝顶高手,知道要做到这些有多么困难。
一刀砍死一品初期的宋镖头,即使是他都没有这个把握,除非宋镖头不做反抗。
李大总管难免心生怀疑,第二天一早,便亲自去了广盛镖局。
观察过现场的刀痕和废墟后,他确认了那仆从所言不假。
如此来看,杀手至少是一品后期的强者,甚至是一品巅峰。
这种级别的强者少之又少,足以担任一个大门派的掌门。
朱贤当然指挥不动这种级别的强者。
但李大总管知道,如果朱贤愿意的话,这家伙有太多方法毁了广盛镖局。
“既然你也知道这事不是我做的,为何还要抓我过来?”
朱贤看着李大总管问道。
李大总管没想过瞒他,因为就算不说,等朱贤出去后一样能查到真相。
“这是黑衣楼做的。”
李大总管解释了几句。
朱贤明白了,但没有完全明白。
他好生不乐意说道:“既然是黑衣楼,你动我的贤运做甚?”
李大总管淡淡地说道:“因为那黑衣楼的首领,被一部分人称为侯爷。”
侯爷?
朱贤微微一惊。
听到侯爷两个字,不需要李大总管多做解释,朱贤便理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你怀疑孟君集。”
“不过也对。”
“虽然折威军被打散了五年,但孟君集的影响力还在,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人还是会过来给他卖命。”
“所以呢,大总管担心孟君集反叛?”
“要我说你这就是瞎担心啊,孟君集反不了的,他手下的人太少,而且沉浮五年,早就没有当初的锐气了。再说了,齐郡地处鲁中丘陵与鲁北平原交接地,如果他真的反了,直接让青洲军守住关口,凉州军截其后路,有多少人都不够死的。”
朱贤眼中有光,兴趣盎然地分析着,说起各路军马时头头是道。
李大总管并不否认,说道:“当年他被打入大牢,心里必然会有很多不服。”
朱贤撇了撇嘴,笑道:“说到底,这事还是朝廷做的不对,哪能这么对开疆功臣!”
屠城?
屠城怎么了?
折威军屠的是外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懂不懂?
再说了,当初将士们在千里荒漠和深山中憋屈了几个月,死伤无数。
人人肚子里都窝着一把火,这把火就必须得用仇人的鲜血浇灭,下令屠城的同时也是报仇,是灭火的最好方法。
虽然这事做的极其不人道。
但请不要在战争面前提人道。
滥杀俘虏?
俘虏也是折威军的敌人好不好!
不杀敌人难道把他们原地放了?
敢放吗?
还是说把俘虏带回去?
怎么带?
那么多人不用吃饭的啊!
历史上武安君坑杀了四十万降卒,不也没人说啥,最后还捞了个“杀神”的名号。
私吞宝物?
这就更不叫事了。
哪个将军破城后不分发点宝物给将士们,再自己藏上一些?
真当这些武将都是圣贤城出来的,一个比一个正人君子啊。
上战场殊死拼杀,搏的不就是一个功名利禄吗?
当初罗列在孟君集头上的罪名,在朱贤看来都是白扯。
朱贤认为孟君集只有一个错误——
那就是他一时失察,没有斩草除根,让那位谷昌国的王子及其部下逃了出来。
“那谷昌王子和齐郡侯之间孰轻孰重,你我心里都有数。”
朱贤耸了耸肩,说道:“拿孟君集下狱,说的是平息亡国遗民之怒,但说到底,陛下就是担心再这样下去,折威军的名声太响,孟君集功高震主,借此打压一番罢了。”
李大总管听完他对这桩旧事的看法,笑了笑没做评价,只是说道:“都过去了。”
朱贤说道:“那就说点没过去的,我不觉得孟君集会反。”
李大总管说道:“理由。”
朱贤说道:“失望不会让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绝望才会。”
李大总管说道:“然后?”
朱贤说道:“孟君集此人最重义气,陛下当初和他同窗数年,两人情同手足。只要陛下还在位一天,他就不会绝望。”
“这些也都过去了。”李大总管说道。
朱贤摊了摊手,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毕竟人心难测。”
“大总管如果不信的话……”
“试探孟君集的方法也简单,拟一纸召他回京的诏书,让人送到齐郡,看他回不回来就完事了。”朱贤随意说道。
李大总管摇头说道:“他不会回的。”
朱贤恍然,说道:“看来你已经试过了。”
李大总管微微颔首,说道:“在孟君泽出狱前,我已经派人送去过旨意,想召他回京,被他找理由拒绝了。”
朱贤微微眯眼,下一刻便猜出了大总管的意图,说道:“所以你想控制住孟君泽,让齐郡侯不得不回。”
李大总管点头。
朱贤眼珠子打了个转,话锋突转道:“那你派人去拦孟君泽,封我的贤运做甚?我招你惹你了?知不知道你这一封,贤运直接没了大半,我最少要花半年的功夫才能缓过来。”
李大总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起身说道:“你父亲来信,说你该回去了。”
李大总管离开了房间。
先前的两个太监重新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守住了房门。
他们并没有放朱贤离开的意思。
因为李大总管对朱贤说的回去不是放他回贤运,而是另一个地方。
顺手封了贤运,也是在逼朱贤回去。
只是朱贤还不想回去。
……
……
刚一走出房间,李大总管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恢复成了铁面大总管的模样。
他不否认对朱贤的欣赏,今天过来也是想听一听朱贤的分析。
他也不否认朱贤的分析确实有道理。
但他不信。
他依然怀疑孟君集。
皇帝陛下不在宫中,李大总管便是这朝堂里绝对的上位者。
而上位者必须要具备一点要求。
——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样活着很累。
李大总管却是早已经习惯了。
这时,一个面容白净的中年人迎面走来。
中年人名叫蔡让,也是跟随陛下已久的太监,如今是李大总管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消息送出去了吗?”
李大总管看着他问道。
蔡让回答道:“送出去了。”
李大总管“嗯”了一声,说道:“以防万一,你亲自带人再去一趟。”
“好。”蔡让说道:“如果他们不从,需要留活口吗?”
李大总管想了想,说道:“除了燕白发,谁的面子都不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