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是老杜头的儿子杜海山?”大秃头斜了全升一眼,看来并不吃惊。
“大当家,据花舌子讲,老杜头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杜海德,我们都见过,他家还有个小儿子,叫杜海山,多年以前离家学本事去了,我们绑了老杜头之后,杜海德曾经来绺子交过2000小洋,20两大烟土,因为交的东西和赎金2个老串差得太多,咱没放人,估计就是这么着,这个杜海山,就起了歹义,混进绺子,就是冲救老杜头来的。”
全升说着又跨前一步,凑近大秃头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道:“大当家,有一件事要禀明大当家:昨晚老杜头出来给庆三爷的帐房先生看病之后,人就不见了,连看押他的阿牛,也一起没了影!”
“啥?”大秃头眉毛一挑:“确定?”
“当然确定,两个大活人啊,又不是什么小物件!”全升不容置疑的道。
看着大秃头一脸吃惊的样子,全升再抛出一个惊人消息:“还有,去浑河堡找花舌子的立子回报,就在昨天上午,老杜家的人全跑了,上哪没人知道,反正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大秃头死盯着全升,看了他好一会,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然后指了指儿子身边的空凳子,对全升说:“坐下说吧。”
全升心里暗喜,看来有门儿,把顺天这刺儿头往大秃头身上挂,依言坐下,腰杆儿挺直,双手放在腿上,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大秃头起身,在屋子踱起圈子,一圈,两圈,三圈,然后停在窗前,说了一我句没头没脑的话:“天,快亮了。”
没人敢接言,都在等大秃头的下文。
“老四,有件事儿你不知道吧,昨儿顺天来求我,说绺子里有人和他过不去,为了保命,他想拔香头子走人,我答应了他,时间就在今天上午。”大秃头不慌不忙的道,一边瞄着全升,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啥?!”全升从座上跳了起来,他总算明白大秃头那句“天快亮了”是什么意思了,原来顺天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拔香头子了,妈了个巴子的,还好他动作快,不然这个顺天就要逃出生天了!
急切间,全升脱口而出:“大当家,顺天满嘴污兰(即撒谎),故意混进绺子,就是冲救老杜头来的,现在老杜头不见了,八成是被这犊子藏了甚至是私放了出去,这按绺子里的规矩,得枪决!还有阿牛,指不定就已经被这犊子害死了。”
全升很了解大秃头,大秃头最恨人结党,便又道:“顺天糊弄大当家的不说,还结党!我们绺子里肯定已经有了他的人,他昨天还在这里喝酒的时候,老杜头和阿牛就不见了,从后山火起到现在,没见他进出绺子,可他家里人就全跑了!都有本事和绺子外通消息了,这能水,大得不得了!他不但有同党,还肯定不只一个人!此人不除,定是个大祸害!”
大秃头瞄着全升,皮笑肉不笑的没言语,心里却在冷笑,心说:“结党?妈了个巴子,难道你没有?!”
看着大秃头眼底的那一丝嘲讽,全升想了想,自己在大秃头心里也不是什么好鸟,眼下和顺天已经撕破脸皮,不早点把顺天干掉,哪一天被顺天摘了脑袋都不知道,当务之急是利用大秃头先杀掉顺天,其它的以后再想了。
他决定先去掉大秃头对于自己的戒心,暂时向大秃头服个软没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全升摆出一副极诚恳的模样,表忠心道:“大当家,全升以前有糊涂的时候,可那会子是刚来不懂事不是,可我呀也早看明白了,跟着大当家才能吃香喝辣,我现在对大当家可是忠心耿耿,这一年以来,我也再没坏过规矩不是?我全升现在,对大当家的那可是忠心不二,为大当家的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大秃头嘴角抽了抽,在心里冷笑一声:“坏规矩,哼!你敢!”
大秃头也知道,全升和扫北,这一年来确实是收敛了许多,大秃头对于绺子的掌控已经比以前好得多了,这主要是自己的儿子已经成长,能独挡一面了,绺子里大部分的人枪,都在二当家也就是他的儿子手里,这是迫使全升扫北等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当然大秃头也不会让全升太过难堪,全升以前也是个匪首,是一个绺子的大柜,绺子里有二、三十人,算是个中小绺子,后来见大秃头局红,就带人带枪“靠窑”,投奔了大秃头,然后在三江好当了个“狠心梁”秧子房掌柜。
全升原来的人基本都在秧子房仍归他管,一来全升手下有班底,二来全升鞭秧子够狠,秧子房的运作还真没让人操心过,没有比他更适合的兰把子(兰把子,也就是秧子房掌柜)了,这也是大秃头之前就算顾忌他和扫北结党,也仍然用他和没动他的原因。
而且在他大秃头有心想动顺天时,全升及时把花舌子搞了来,两人不谋而合。这事儿办得让大秃头感觉顺心、称心!
实话说,大秃头从心底里不愿意看到顺天就这么轻巧的离开三江好,至少也要他脱层皮!可却被“救命之恩”绊着,平时他满嘴“仁义”,总不能把救命恩人给剁了,让小的们心里不齿吧。
大秃头脸上挂上亲切的笑容,拍着全升的肩膀道:“老四啊,你对绺子忠心,我怎么会不知道,别扯这些个没用的,只是,顺天救过我,虽然规矩不能坏,可真要杀他,我这心里还是不忍啊。”
全升听了,都恨不得上去给老秃子一个嘴巴子,妈的老秃子,这儿除了你亲信的军师和儿子,就老子一个,还装什么假慈悲!装给谁看啊!
全升在心里大骂,嘴上却说:“大当家的仁义,可规矩就是规矩!规矩绝不能坏!”妈的,大秃头不就是要听到这么一句吗。
还怕大秃头再装下去,凑近大秃头的耳朵边上,低声阴恻恻的说:“大当家的,顺天就是个鸡群里跑的骆驼,不除,别的人就只看到骆驼看不到鸡头了。而且,才一年,这犊子的能水就大到能呼风唤雨,此人不除,只怕他要翻天了。”
这话正戳中大秃头的痛处,不由得老脸红了红,也明白全升看透了自己,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问:“你说,咱现在怎么办?全绺子搜查,找老杜头?”
全升摇头道:“大当家,顺天这人本事不小,老杜头不见了,我都没带人搜他的屋子,不是不敢,是不想打草惊蛇,如果大当家的下了决定,就先杀或先抓了他,再搜!以防他狗急跳墙,激出事来。”
全升往大秃头眼前凑了凑,又道:“大当家,老实说,能不能在绺子里搜出人来,真不好说,从老杜头不见的时间看,有可能已经有人把他带出去了。”
大秃头看着全升,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你想说啥?你怀疑庆三爷?”
“大当家,刘家烧锅铁桶一样,蚊子都飞不出去,庆三爷来一趟,人就不见了,难道你不怀疑庆三爷?他和顺天那么要好。还有,老杜头为什么出了秧子房,还不是为了庆三爷的帐房先生?!”
“怀疑?怀疑有个屁用!证据呢?昨晚一堆人送的庆三爷,车门大开我们把人扶上去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有一点破绽?!”大秃头没好气的道。
庆三爷的商团也有几百人枪,实力不弱,更兼庆三爷交游广阔,和他为敌可比战全胜难对付多了,既然没明面上的破绽,三江好绝不去惹庆三爷,大秃头看一眼屋里的几人,声色俱厉的吐出一句话:“你们给我听好了,除非庆三爷和我们撕破脸,不然,只清内鬼,不树外敌。别说咱们没证据,就算有,也得他妈的装看不见!”
全升脸变得最快,一挑大拇指,谄媚地讨好道:“大当家就是高啊,咱惹他干啥啊,啥也比不上闷声发大财强。”同时心内窃喜,大秃头说了,“只清内鬼,不树外敌”,和不和庆三爷作对他才不管呢,但顺天被大秃头定义为内鬼,并定了要“清”,这才是最重要的。这回,顺天再有能水,也是死路一条了。
军师听了,也知大秃头已下了决心要杀顺天了,事已至此,顺天必死,他在盘算,顺天死后,小志远怎么办,如果能救下来,或者以后自己带他吧,想着那可爱的孩子从此就是自己的,对于顺天的生死不再紧张,杀就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