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觉得要骑摩托,靳晓燕扎好了头发,让陆子坚稍等她一下,进卧室去换了条裤子出来。
陆子坚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一下子有点失落。
然后就回过神来,他又忍不住摇头,自己嘲笑自己:真是特么丢人,这才半年没摸到女人!
不过即便是从某种情绪里回过神来,他也不得不承认,换了夏装之后的靳晓燕,这身材实在是有够凹凸有致的。
而且即便他曾阅尽千帆,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靳晓燕的确是个大美女。
她显然没化妆,这个年代的平成县这边,化妆的女孩子还相当少,以至于一个女人如果抹个红嘴唇,就会被公认为是风骚。
可即便是素面以对,也要承认,她五官精美,皮肤白皙,整个人的气质,也是干练中不乏这年代女子特有的清澈。
对,清澈。
用清纯是不对的,清纯往往同年龄有关,而这个年代的人,不管是十七八岁的周建春、刘桂萍,还是肯定已经二十往上的靳晓燕,普遍清澈。
不需要太久,仅仅十几年之后,这种清澈就从整个民族身上消失殆尽。
而偏偏,它可能是最美的。
“走吧!”
可能是嫌骑摩托带风,靳晓燕甚至又拿了一件外套出来,一边穿着,一边走过来,陆子坚的目光要收还没收回去,被她一眼看见,不由得动作一停,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胸口、腰臀、裤子,“咋了?有啥脏东西?”
陆子坚笑了笑,摇头,“没咋,就是觉得好看,多看两眼。”
这时靳晓燕才恍然回过神来。
陆子坚刚才那样子的目光,她其实并不陌生。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小时候那些小男孩就最喜欢欺负自己,偏自己不服输,也从来不哭,谁想欺负自己,自己就逮住了往死里揍,以至于家附近那一片差不多年龄的小男孩,反倒被自己给打怕了。
长大后,大概是从初中开始吧,就是休学前后那段时间,她也已经意识到,人们,尤其是男人和男孩子们,很喜欢偷偷地看自己。
那眼光,让她发自内心的厌恶。
后来定亲,她发现自己那对象,堂堂的一中老师,也喜欢盯着自己看,只不过他已经不光是看脸,还喜欢盯着自己的胸口和屁股看,那目光,她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当时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人家一个堂堂的大学生,才会喜欢上自己,愿意娶自己。
最近几年一直在城里做小买卖,这样的目光更是多到数不过来。
坦白讲,年龄渐大,她说不出这个词儿,但她知道这叫女性魅力,也会暗地里感觉骄傲,但又实在是讨厌那些男人色眯眯的目光。
不过说来也怪,同样是这种目光,陆子坚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甚至下意识首先想到的是衣服是不是脏了。
“好看呀?”
她忽然抬起双臂,原地打了个转儿,“看够了没?”
陆子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则白过去一眼,轻声笑他,“小色|狼!”
摩托推起,陆子坚先上去,她随后也跨坐上来,一股混合了沐浴露或者洗发水之类东西的香气,随之贴到了身上。
倒是那种特殊的味道,已经闻不到了。
本来就是极其幽微的一点气息,稍一遮掩,就不至于被闻到。
摩托车骑出小胡同的时候陆子坚还想,刚才应该是巧到了极点,她刚洗完澡,又穿的是裙子。
“你看,现在时兴的新大哥大,长这样,叫手机,不叫大哥大了!”
路过邮电局的时候,靳晓燕指着门口的大幅宣传画,向陆子坚科普。
她最近半年四处跑着送货,对县城很熟,哪里是哪里,她门清,有什么新鲜事儿,也门清,早已经不是过去只蹲在包子铺里调馅包包子卖包子的那个小老板了,反正陆子坚骑得也慢,她就干脆一路走一路给陆子坚解说。
陆子坚抬头看向老邮电局门口挂着大幅的宣传画,在那上面,诺基亚、摩托罗拉的名字都赫然在列,看来是里面已经有卖手机的专柜了。
这年头要买手机办号,都必须在邮电局办。
很快又从“香|港街”当中穿了过去——这是条老街,但刚刚翻建,因为街上铺面大都是卖一些外来的新鲜物件,极受本地年轻人的欢迎,也就刚一两年的工夫,现在已经名气很大,县里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香|港街,以至于大家很快就忘了它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了。
之前跟刘桂萍换书那天,俩人闲逛,也来过这条街。
稍加留意就不难发现,街上已经有几间挨着的小店面,外头是挂着粉灯的,大玻璃门上写的是洗头、洗脚、按摩、推背——但是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却会发现,那里面摆的是一张单人床,明显没有洗头的设备。
别管什么年代,这种生意的传播速度总是最快的。
“瞎看什么,看路!”
靳晓燕肯定知道那些小屋子是干嘛的!
被她在胳膊上掐了一下,陆子坚反倒失笑:自己今天真是上脑了,居然开始惦记起小粉灯来!
干脆拐到另一条路上去。
平成县县城太小了,传统的农业大县,城镇建设就还基本上是六十年代大建设的底子,以摩托车的速度,就算再慢,几条主要街道走完,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国棉六厂还在运转,远远看去,好像还怪兴旺的。
陆子坚对它没多大印象了,大概猜猜,一直到本地的那么多私营纺织企业崛起之前,这些国营棉厂,应该是还能再滋润一段时间的。
但后来,这一片好像变成高档住宅了。
很快又路过了县饮料厂,陆子坚放慢了速度。
靳晓燕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倒闭了!年前关的门,愣是没能熬过这个年来!你喝过他们家的汽水吧?其实我觉得口味也就那样,就是卖的便宜点儿,没人家大牌子好喝。这才几年呀,听说那时候县里砸了不少钱呢!”
陆子坚“嗯”了一声,摩托车反倒在紧闭的大门口缓缓停下了。
“是啊,的确是太可惜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