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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穷途初遇好汉帮

  • 作者:金寻者
  • 发布时间:2023-04-18 14:37
  • 字数:1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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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四更时分,白道派遣到歙州的江湖好汉几乎都已经聚集到了祖悲秋和郑东霆躲藏的民居周围。看热闹的江湖散客更将这片吵闹喧天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很多黑道上的高手都潜到了附近一探究竟。更不要说如蜂如蝗的风媒争相涌入,希望近距离观看这一次擒凶的大事,他日好将这一天发生的一切传播天下。

祖悲秋和郑东霆刚刚从日月轮所造成的惊悚中回过劲儿来,平静下来的地面突然轰隆一声震动了起来。刚刚一屁股坐倒在地的郑东霆竟然被这一震,生生弹了起来,连忙顺势一把身扶住边的断墙,探头朝外一看。外面的情景吓得他一张脸顿时煞白,仿佛涂了一层刷墙粉。

“怎么了师兄?”看到他的神情,祖悲秋忍不住惊问道。

“呃……”郑东霆呲着牙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第二轮惊人的隆隆声接踵而至。这声势浩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滚滚波涛般传来,犹如千军万马在数百面战鼓的催动中,滔滔而来。祖悲秋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恐怖的阵仗,只吓得双脚一软,歪歪斜斜地躺倒在地。

隆隆之声由远及近,瞬间已经来到了郑祖二人所处民居的附近,接着停息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顿时陷入令人胆战心惊的死寂。即使外面整夜摇旗呐喊的数千缉凶盟众都似乎被民居外参战者的气势所震慑,变得鸦雀无声。

趁着这一瞬间的静寂,郑东霆一个箭步冲到瘫倒在地的祖悲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师兄,来的是谁?”祖悲秋半死不活地抬起头,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颤声问道。

“是……”郑东霆刚要为自己这个刚入江湖的师弟解惑,一阵惊魄夺魂的砖石破裂声从四壁传来,一根又一根枣木制成的罗汉棍仿佛一条条闪烁月白光华的入海蛟龙破墙而出,发着刺耳的哨声破入屋中。随着罗汉棍的亮相,十八位身穿灰僧袍,灰僧裤,打灰布绑腿,脚踏草鞋的少林僧人冲入屋内。这十八个僧人统统将上身的僧袍半解,缠在腰间,露出半身壮若精铜的肌肤,人人浑身筋骨交结,孔武有力,脸上神定气闲,宝相庄严,就好像庙里的金刚显了真身,天界的罗汉下了凡尘,令人肃然起敬。

“郑东霆,祖悲秋,罪业犯下,何处可逃?”领头的一个少林弟子单掌一竖,唱了个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郑东霆一双大眼四外张望了一圈,心中暗暗叫苦。只见围着自己的十八个少林弟子马步扎得就如一根根桩子打在了地上,歙州民居的地板只一下就被他们踩出了一圈深达半寸的脚印。看他们的阵型,正是武林中享誉最隆的阵法之一——十八罗汉阵。

这罗汉阵乃是由罗汉堂长老特意选出武功资质,学武时日最相近的一群弟子演练而成。少林弟子不求威震武林,但求保寺除魔,所以极重纪律,团结一心,很多少林弟子更是先练阵法,再练武功,互相之间的配合都已经融入到了平日生活的一举一动之中。这罗汉阵本身就是破绽极小的阵法,再加上众人之间的配合默契,武功修炼大同小异,十八个人同心合力使将出来,就如一位有着三十六个臂膀,三十六条腿的高手一般流畅自如。几百年来,武林中折在这十八罗汉阵手下的绝代高手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就算当年纵横天下的昆仑魔使也有好几个在这个阵法上栽过跟头。更何况此刻使不出武功的郑东霆和不会轻功的祖悲秋。

此刻围住他们乃是罗汉堂十八罗汉,正是催动罗汉阵的最佳人选,一入阵中,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生天。

“师兄……”祖悲秋尖细的声音打断了郑东霆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这是少林罗汉阵!”

“我知道!”郑东霆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不如我们降了?”祖悲秋胆战心惊地问道。

“呸,我跟你怎么说的?是爷们儿就坚持到底!”郑东霆说到这里,昂起头来对着领头的少林弟子大喝道,“喂,尽管放马过来!牧天侯门下只有逃之夭夭的英雄,没有束手就擒的好汉!”

“师兄……这话听着别扭!”祖悲秋缩了缩头,小眼睛开始四外乱转,似乎也开始寻找逃亡的机会。

“阿弥陀佛……”领头的少林弟子宣着佛号,缓缓退后,双手一振掌中的长棍,棍稍直指郑东霆,整根长棍发出一阵悦耳的颤音。

“我佛慈悲!”四外的少林弟子同时炸雷般大吼一声,刺耳的长棍披风声瞬间充满了歙州民居狭小的空间,犹如山崩地裂,飓风海啸团团围住了缩做一团的郑东霆和祖悲秋。在一片灰袍舞动之中,六名少林弟子在漫天棍影的衬托之下,长啸着高高纵起,六根月白长棍宛若六把偃月刀自上而下闪电般劈了下来。与此同时,六根长棍犹如月光照耀下的波涛自东向西横扫而来,另外六根长棍则由南而北扫来,十二根长棍组成了一片无处躲闪的网格,包裹住二人下三路所有要害。

“师兄救我!”眼看着十八根长棍全都照着自己打来,祖悲秋三魂六魄都散了个干净,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郑东霆一把抓起他的后领将他往空中一抛,接着自己矮身一钻,一把将他扶到背上,接着身子平飞而出,在十八根长棍的交剪之下,一个精妙的侧身燕子巧穿云,从东南方向数根少林长棍的笼罩中穿越而出,身子一个前滚翻,双脚先后蹬在民居墙角参差不齐的砖角上,整个人宛若坐上了烟花,一蹿上天。

“好功夫!”轰雷般的喝彩声从郑东霆的前后左右传来,只见四名少林棍僧踩在同伴们搭成的棍梯之上,施展轻功,从容抢占了他周围的制高点。

“不好啊!”郑东霆暗暗叫苦。没等他来得及应变,一根长棍已经冲着他的腰腿横扫而来。他拼命在半空中一抬双腿,做了一个空中劈叉,任凭这根棍子从他的跨下扫过,刮起来的凛凛棍风,令他的臀部一阵冰凉。没有等他松出一口气,另一根长棍已经照着他的腰眼狠狠打来。郑东霆咬牙使尽了腰眼的力气,将身子在半空中扭了一个圈,顺着这长棍刮起的棍风打了个转,巧妙地躲过一劫。正在他对于自己刚才这两记闪躲自鸣得意之时,头顶上棍风大作,一根长棍已经朝着背上的祖悲秋打来。

“啊!”祖悲秋大声惊呼着,百忙之中伸出一根食指,瞄准进攻他的少林弟子招式中明显的破绽点去。但是却没有来得及闪开从旁边杀来的一棍,手指头还没有碰上敌手就受了重重一击,顿时发出清脆的巨响。

“哎哟!”祖悲秋长声惨叫了起来。

郑东霆不用问也知道师弟受了蹩,连忙张口换气,从燕子穿云纵变化为千斤坠,身子犹如一枚炮弹般落了下去,闪开了天空中少林四僧连绵不绝的进攻。

在将将落地之时,他抓紧时间急问道:“师弟,伤在哪儿,重不重?”

“食指,断了!”祖悲秋语带哭腔,沮丧地说,“点不了穴了。”

“你不会用中指吗?笨!”郑东霆骂道。在他双脚刚一着地的之时,四面八方十几根长棍立刻此起彼伏地连绵攻来。他连忙施展轻功在天星海雨一般的棍影中殊死挣扎,企图找出一条逃生的出路。但是少林罗汉阵精谨严密,攻势如潮,少林弟子的招式沉厚雄浑,毫无破绽,不求用功,但求无过,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师……师兄!这是罗汉阵,你要找阵眼!阵眼就是破绽!”祖悲秋握着自己手指,哼哼唧唧地说。

“嗯!”听到师弟的话,郑东霆一阵欣喜:这小子居然研读过罗汉阵的阵法。这也难怪,牧天侯曾经多次潜入少林藏经阁盗取经书,和少林弟子没少交手,少林罗汉阵的秘诀他岂会不知。

“阵眼在哪儿?”郑东霆一脚轻点在迎面扫来的一棍上,身子就势一个旋风舞落叶,从屋子的西南转到东北,闪开七根长棍的连环进袭。

阵眼事实上就是主控阵型变幻的少林棍僧。十八罗汉阵所有的变幻都要由他来决定,每一次变阵之前,他会向所有同门下达相关的指令。因为阵眼在指挥之时,会有一瞬间的心神分散,成为整个大阵最弱的一环,所以少林棍僧不但会利用传音入密来指挥阵型变换,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根据阵型的变幻,有默契地轮流担任阵眼,令整个大阵的唯一破绽更加隐蔽莫测。

祖悲秋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交相攻来的少林弟子的眼神。担任阵眼的少林弟子除了要随时注意自己的攻击位置,还要留意各个同门的走位,以便在瞬间找到最佳的攻击阵法,所以他们的眼神不会总是盯在敌人身上,有的时候也会朝自己的同门看去。

“那个环眼僧人,他的眼神闪烁,他就是阵眼!”经过数息的仔细观察,祖悲秋用中指指住一个大块头僧人,大声吼道。

“呀!”郑东霆立刻虎吼一声,犹如一只斑斓猛虎气势如虹地冲向这位僧人。这少林僧面沉似水地连退三步,一横长棍,断喝一声,声如闷雷。顿时两面同时闪出四根长棍,宛若一片荆棘林,挡住了郑东霆的去路。他纵身而起,身子旋风般转了三个圈,闪过四根长棍的联击,刚要再次冲向那个僧人。祖悲秋突然一指身后,叫道:“阵眼换了,现在是那个大小眼的僧人。”

“啊?”郑东霆连忙踉踉跄跄地止住前冲的势头,身子一歪,差点坐倒在地。就在这时,五根长棍得势不饶人地扫来。他只能勉强扭动身子躲过四棍,但是最后一棍角度刁钻,实在无法躲过,只能一扭身,让开要害,让自己的屁股挨了这一击。

少林僧人的一棍岂是易挨,郑东霆只感到屁股已经裂成四半,痛入骨髓。他拼命一咬舌尖,忍住剧痛,借着这一棍的势头,宛若离弦之箭冲到身后那个大小眼的僧人面前。

“不是,师兄,阵眼又变了,变成那个眯眯眼的!”祖悲秋手一摆,再次指向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

“奶奶的!”郑东霆拼出老命一扭腰,半空中变向,穿过数不清的棍影,朝着那长着一对细眼的僧人扑去。

“等一等,阵眼又变了,是那个……”他刚冲到一半,祖悲秋再次吼了起来。

“知道是谁了!”这一回,郑东霆也发现了阵眼和别人的不同,裂开大嘴嘿嘿一笑,朝着心目中的正选阵眼扑去。谁知道他刚朝着这位少林僧人冲了两三步,就在身上连中两棍,整个人又如一枚沙袋一般被撞回了阵心。

“师兄,那个不是阵眼!”祖悲秋连忙叫道。

“你不是说眼神闪烁的吗?不就是他?”郑东霆痛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问道。

“师兄!斗鸡眼都是这眼神。”祖悲秋道。

就在这时,郑东霆突然用力一拉祖悲秋的手臂,头朝正西方偏了偏。祖悲秋立刻心领神会,用力一点头:“就是他!”

“嗬!”郑东霆双腿一用力,朝着正南方猛冲三步,引得十八罗汉阵朝着正南方聚拢了过来,接着一个奇快无比的变向,闪电般扑向伫立在正西方的僧人。

这个僧人此刻正在秘密号令着阵势变换,哪知道郑东霆居然准确无误地判断出自己是阵眼,一时之间不及躲闪,只能咬紧牙关,一展手中的长棍,展开梨花大枪的招式,对准郑东霆的小腹刺来。

郑东霆长啸一声,将祖悲秋高高抛入空中。祖悲秋只感到前一秒钟自己还老老实实呆在师兄背上,后一秒已经腾云驾雾窜入高空。他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抱住膝盖,转头朝四外看去。只见自己藏身的歙州民居周围围满了黑鸦鸦的人群,明明灭灭的火把在歙州城汇成了一片光的海洋。看到他高高飞起的样子,这成千上万的武林中人纷纷仰起头朝他看来,仿佛祖悲秋此刻化为了天外飞仙。在这一瞬间,祖悲秋的心底突然间涌起一股想要学轻功的渴望,这股渴望的迫切竟然超过了对洛秋彤的思念。但是这丝念头并没有来得及在他的心底存在多久,他的身子已经从上升变成了下落之势,周围的火把光芒化为了一条条长长的光枪,在他的视野中扭曲变幻。

抛起祖悲秋之后,郑东霆身子也腾空而起,双腿宛若踏了烽火轮交替变幻,一上一下,左脚朝下狠狠一踏,端端正正踏中了迎面刺来的长棍棍稍,少林僧人整根笔直的长棍被他踩成了弓形。接着他一收力,整个人被长棍高高弹起,倒翻着跟头来到了这个少林僧的面前。只见他的右脚一扬,脚尖撞在阵眼僧人的下巴上,将他的人高高踢飞了起来,倒翻着跟头狠狠朝后摔去。郑东霆和这个僧人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两个整齐圆圈,同时落在地上。不同之处在于:郑东霆单膝着地,而这个僧人则沉重地趴倒在地。

郑东霆膝盖刚一着地就宛如弹簧一般高高弹起,身子在空中翻了两个急促的跟头,左腿一抻,伸得笔直,宛若一条单鞭,对准这位阵眼僧人的脊背狠狠砸去。这一招“劈挂鞭”若是打实,这僧人的脊柱就要被打断。

“护阵!”剩下的十七个僧人见到阵眼有难异口同声地大喝一声,十七根长棍在阵眼僧人的头顶交织成一面严密的棍网,正好挡在了郑东霆的劈挂鞭面前。郑东霆的身子被高高弹起,远远抛了出去,而这十七个僧人手上也一阵酸麻,这雷霆一击的力度着实惊人。

就在他们以为危机已过的时候,衣襟破风声突如其来地在他们头顶响起,远处郑东霆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众少林僧同时抬头观看,却看到祖悲秋圆滚滚的身子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狠狠地砸向伏地不起的阵眼僧人。

“护阵!”罗汉堂弟子们再次举起长棍,但是祖悲秋正是趁着他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当落下来,他的身子本来就重,再加上从高空落下的冲力,乍一落在少林僧人们的棍阵上,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爆竹般的响声,十七根罗汉棍断成了三十四截,仍然无法阻碍祖悲秋的下落之势,眼看着他就要砸在阵眼僧人的身上。就在这时,一道灰影一闪而过,将祖悲秋下落的身子一把拎住,背到背上,却是郑东霆及时赶到,救了这少林僧人一命。

少林僧人这才长舒一口气,七手八脚将这个阵眼僧人扶起身,同时朝郑东霆深深一礼,洪声道:“善哉,善哉!”接着展动身形,从歙州民居中倏然而逝,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之中。看着他们走远,郑东霆双腿一软,颓然跪倒在地。

关思羽已经指挥着跟随他南下歙州的关中刑堂百余名精英在整个休宁县布下了天罗地网。浣花剑派,天山剑派,嵩山派,少林派,关中剑派五派首领陪伴他一起站在可以俯瞰休宁民居的高坡上,观察着白道中人前仆后继地向这个孤零零的青石房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虽然民居墙垣断裂,屋顶成空,几乎已经无险可守,但是躲在里面的郑祖二人却总有办法将白道中人的攻势一一化解:从远处放暗器,被郑东霆的白羽箭凶猛压制,很多武林好手被他射中手肘脚背,疼得哭爹喊娘,在地上滚做一团;轻功高手掩杀到民居近前,却被莫名其妙地一一点中要穴,浑身上下僵做一团,被从民居破损的墙壁中一一抛了出来。一来二去之后,真没有人再有这个胆色冲进房里自取其辱。

关思羽此刻已经气得须发俱张,浑身颤抖。他猛地一拍腰畔的剑刀恨恨地说:“当今武林难道真的是人才凋零,出动了这许多人马居然抓不住两个见不得人的鼠辈,若是让那些风媒将此情此景传扬出去,缉凶盟还有什么威严面子可言。”

他回头看看身边站立的众派高手,厉声道:“各位英雄,可有人愿意前去将郑祖二獠拿来见我。”说罢他目射精光的眼睛霍然扫向被众人搀扶着的欧阳飞。这位鼎鼎大名的照妖剑客单独和郑祖二人照了个面,居然就被那奇怪的点穴术点得痴痴傻傻,到现在都无法动弹,还在不停地口吐白沫,靠他率领浣花英雄楼十三剑去擒贼是不用想了。关思羽在把目光转向嵩山中原十杰的首领谷北客,只见他正赤着双脚用手在脚心脚背涂抹着金创药。他率领中原十杰上房突袭,却被郑东霆的穿墙箭打了个灰头土脸。自己的关中精英剑客们纷纷低下头去,郑东霆和祖悲秋一个射箭一个点穴,不知道折了关中剑派多少好手,现在连施展天网的高手没有了,更不要提组织什么得力的攻势。

他只得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动手天山泛舟居弟子。其实他的心底有着私心,他希望嵩山,浣花,关中剑派的高手能够擒贼立功。因为这个缉凶盟是当今武林盟主直接统辖的组织。一直以来,关中剑派当仁不让,坐稳武林盟主之位,隐然有号令武林的权力。实际上,少林,天山两派虽然向来不争盟主之位,但是实力上却凌驾于关中剑派之上。关中剑派指挥群雄之时,对于少林天山弟子加意尊敬,但心中还是很有心病的。

关思羽在调兵遣将的时候也是尽量让三派子弟冲在前面,希望早一步抓住郑祖二人,不让天山少林出到风头。

看到关思羽的眼神转到自己身上,一直沉吟不语的连青颜拱手道:“关老爷,我和这郑祖二人原是旧识,看他们的本性本不坏,却不知为何会凶性大发屠灭了洛家满门。我想亲自去问问当日事情的经过,查明真相,莫要冤枉了好人。”

“还需查明什么,祖悲秋在润州渡口已经亲口承认了杀人。”关思羽冷然道。

“这件确实奇怪,从洛家血案来看,郑祖二人杀人不眨眼,乃是绝代凶人,但是这次围剿进行到现在,我方多人落入他们手中却没有死一个,和他们之前的行为十分不符。”丹生和尚思索了片刻,不由得赞同道。

关思羽听在耳里,微微一点头:“确实可疑。不过也许正像鱼姑娘所说,洛家血案是祖悲秋一怒之下,冲动杀人也未可知。”

“无论如何,让我去问一个究竟,总好过大家在这里为一个错误目标耗上整晚。”连青颜沉声道。

“也好,连公子多加小心。”关思羽一甩袍袖转身走了几步。

“多谢关老爷。”连青颜朝他鞠了个躬,接着转回头,带着身边一胖一瘦两个天山弟子朝着歙州民居方向走去。

在民居中已经困了整夜的郑东霆和祖悲秋此刻已经累得两眼直冒金星。郑东霆囊中的白羽箭早已经射了个精光,祖悲秋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长时间的剧烈运动,此刻呼哧带喘,随时会累闭过气去。

“师兄,我……我不行了,这是最后一轮了,再打干脆让他们直接把我宰了吧。”祖悲秋摊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师弟你可要坚持住,我的箭已经用光,短兵相接就靠你的点穴定身了,你若是完了,我也没戏唱了。”郑东霆躲在窗缝边,向外面小心地窥伺着。

“师兄,师父不是教过你很多近身的功夫吗?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使?”祖悲秋喃喃问道。

“这还用问吗,当初我在白马堡对天发誓,未经各派许可,今生决不施展各派武功,否则被废去武功,生不如死。我现在只不过是协助你逃亡,可还不是主犯,不用让我犯这个誓言吧。”郑东霆没好气地说。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如果我们被抓住,你的下场可能和我一样惨。”祖悲秋缩着头说道。

“晦气!不准跟我说这话。”郑东霆随手把握在手中的铁弓扔到一边,活动了活动手腕,叹息一声,“哎,真想试一试师父教的功夫。嘿,天山夜落星河剑,彭门五虎断门刀,萧氏天转七煞枪,少林罗汉伏虎拳,都是响当当的好功夫。”

他抬起手,对着屋外的星光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十年了,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提刀握剑是什么感觉。也许我已经将这些功夫统统忘记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三道疾如闪电的身影,在二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已经成丁字形将他们围在当中。

郑东霆定睛一看,却是连青颜和两位天山弟子。

“原来是连公子,”郑东霆心知今日难逃被捕的厄运,顿时心中一沉,“也好,与其落在那些无名之辈手中,不如被你擒住,来吧,抓我们走。”

连青颜将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他朝身后的两名天山弟子一摆手。这两个天山弟子立刻飞快地脱去身上的灰衣斗笠,露出里面穿的歙州百姓寻常服饰。

“快把衣服换上,跟我出去。”连青颜低声道。

“你要救我们?”郑东霆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无辜的,不要废话,快换衣衫。”连青颜焦急地小声道。

郑东霆和祖悲秋眼见求生有望,立刻有了力气,飞快地将地上的衣服穿到身上,将斗笠戴到头顶,压低在面门。

连青颜朝身后一瘦一胖两名天山弟子道:“两位师弟立刻去柴房,和那些歙州百姓混在一起,定能脱困。”

“好嘞。”这两个天山弟子似乎觉得这件事极有意思,显得格外兴致勃勃,立刻转身溜向柴房。

“你们跟我出去。”连青颜一左一右拉住郑东霆和祖悲秋,带着他们飞一样地从民居中冲了出来。

他们刚一出来,关思羽立刻带着一大群武林高手围了上来。

“连公子,这么快就出来了。”关思羽惊讶地问道。

“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已经从屋中逃跑,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房间。”连青颜皱紧眉头,装出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什么?”关思羽勃然变色,猛一抬手,率领着数百名缉凶盟高手四面八方朝着民居冲去。

眼看着一众高手渐渐跑远,连青颜小声道:“郑兄,祖兄,缉凶盟在南五道都设有伏兵,海南剑派和越女宫也须放你们不过,我劝你们换路而逃。”

“多谢连公子大恩大德,在下师兄弟他日必报此恩。”郑东霆说完这番话,一把拎起祖悲秋朝着远方的夜色一跃而去。

祖悲秋和郑东霆血洗洛家的消息传出江湖,虽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经验老到的江湖人士都对这件事心存一丝疑惑。很多人对他们两人的武功多方质疑,认为他们不可能一口气杀光洛家满门。然而歙州之战却将这些疑虑全部澄清。缉凶盟五大派高手会同南方武林过半白道精英与郑祖二人激战整夜,损兵折将,居然仍让他们突围而出,不知所踪。这让祖郑二人的名号轰动了整个大唐武林。江湖人士对他们议论纷纷,认为他们是继三十六刀堂堂主天下无头柯偃月之后,大唐黑道即将崛起的新星。而缉凶盟,以及主持缉凶盟的关中刑堂在武林中的声誉却一落千丈。一向在江湖上声望崇高的关思羽关判官被人们在头顶套上了无能二字。

白道武林的责难,黑道武林的嘲讽,关外武林的幸灾乐祸让缉凶盟下的江湖好汉们勃然大怒,激发出了更加高昂的斗志。各大剑派自持身份没有参加缉凶盟的前辈高手,名宿大家为了自家剑派的威名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辑凶的行列。缉凶盟外的门派世家也派出了顶尖高手,伺机抓捕祖郑二人,以此在江湖中出头露脸,显示实力。缉凶盟从刚开始的数千人发展到几乎席卷整个大唐武林的数万人。

南方五道健者云集,各州各县都聚集着大量提刀持剑,挥舞祖郑二人画像四处查访的江湖中人。缉凶盟盟主关思羽率领刑堂弟子在扬州重建了仁义庄,将捉拿祖郑二人的赏格提到了两万两白银。光是通风报信者也有五千两白银的重赏。

即使在荒郊野外的丛林沼泽之中,倏忽来去的江湖风媒,高来底走的赏金猎人,独来独往的江湖高手也时有出现。几乎全天下的人都在关心着祖悲秋和郑东霆的行踪。

“师兄,闹到这个地步,家父一定会担心,我想回家报个平安。”祖悲秋望着面前连绵不绝的水泽,没精打采地说。

此刻祖悲秋和郑东霆正身处于江饶两州附近千里泽乡之中。依靠着这里复杂的水泽地貌和丘陵山地,他们躲过了无数江湖风媒和赏金猎人的追捕。连续几天的风餐露宿让祖悲秋整个人瘦了两圈,不堪折磨。

“平安?你回去只能抱着你老爹一起死,还谈什么平安。你以为缉凶盟没想到你会回益州吗?那里早站满了人,就等你回去。”郑东霆一边埋头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新烤成的几只田鸡,一边低声说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我有些思念祖园。”祖悲秋垂头丧气地说。

“有意思,你当初承认自己杀灭洛家满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的祖园。”郑东霆哧了一声。

“师兄,你不是说当时我是处于面对人生重大挫折的第一阶段吗?那个时候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拒绝承认现实的祖悲秋。他说的话,都不算。”祖悲秋严肃地说。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关中刑堂可不会买这个账。”郑东霆张嘴又吞下一只田鸡腿。

祖悲秋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倒在地,抚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我只希望找一个地方吃口热菜,喝口热汤,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好好修修头发。”

“最好能再给你找个金马桶,舒舒服服出一次恭。”郑东霆撇着嘴说。

“师兄,我可不是一个穷奢极欲的人,红漆马桶也就够了。”祖悲秋没精打采地说。

“行了,这些你都不用想了,现在南五道所有州县乡镇都有江湖上的眼线,缉凶盟高手无所不在。只有荒郊野外才能够暂避风头。”郑东霆被自己这个师弟气得直翻白眼,没好气地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重返城镇啊,师兄?”祖悲秋急切地问道。

“走运就两三年,运差一点一二十年,运背的话……一辈子。”郑东霆从怀中掏出那张的羊皮地图仔细地研究着。

“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这都怪……”祖悲秋绝望地喃喃说道。

听到他的话,郑东霆转过头用凌厉凶狠的目光盯住他的脸。

“这都怪……洛秋彤,这个该死的贱婆娘。”祖悲秋连忙恶狠狠地说。

郑东霆挑了挑眉毛,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接着盯住面前的地图。

“师兄,你盯着这地图已经有一段时日,你到底在想什么?”祖悲秋奇怪地问道。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会在歙州遇到缉凶盟的主力。按道理,我从润州到苏杭一带,已经用了最快的行进速度。就算他们轻功再好,也应该只能坠在我尾巴后面。我从杭州到两湖地区进发的时候,很小心地察看过周围环境,没有盯梢,没有跟踪,更无飞鸽传书。他们到底是怎么赶到我前头去的?”郑东霆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道。

祖悲秋凑到地图面前看了一眼,张口道:“如果他们直接从润州赶到歙州,这是一条直线,当然比我们从润州到杭州再到歙州要来得快。”

祖悲秋的话让郑东霆眼前猛地一亮:“对啊。我到杭州的时候只顾逃命,并没有想到去两湖,这只是在杭州才定下的计划。然而缉凶盟中居然有高人比我早一步猜到我会去江饶,直接南下截击,才会有歙州那场恶战。那么她极了解我的为人和行动特征,只要我能够想到的,她都会想到。”

郑东霆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所以我只要让第二个人来设计逃亡路线,反而会有奇效。”他猛地转过头,对祖悲秋大声道:“师弟,如果是你,第一个想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益州,祖园。”祖悲秋老老实实地说。

听到他的话,郑东霆顿时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他奶奶的,这个傻瓜的心思是个人就猜得出来,真是白费力气。”

他重新打开手中的地图,在南方五道上仔细地搜索着可供隐藏的地点:“连公子说南五道都布满了伏兵,我显然不能再去岭南。江南道已经成了缉凶盟的基地,剑南和山南,嘿嘿,浣花剑派英雄楼首领欧阳飞被我们整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这两道肯定已经布满了要把我们生吞活剥的浣花高手。江南道和岭南道之间说不定有个地区可以直接穿过去,驾船出海到琉球躲一躲。不行,海南剑派正要拿我们的人头来扬名立万,下到南海不是撞到这些疯子的剑尖上。缩在两湖也不是办法,这里是越女宫的地盘,光是缉凶盟已经难搞,再加上越女剑客,唉,想多喘一口气都难。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教教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道赤喇喇的冷风突然迎面吹来,令郑东霆心中一惊。他猛然抬起头,探手在面门前一抓,顿时将一张羊皮纸和一封请柬一般的信函接到手中。

“什么人?”郑东霆探手摘下背上的铁弓。在他眼前一道摇曳生姿的黑衣身影一个轻巧的转折窜上了面前一棵榕树枝上。即使以他快如闪电的眼神也有些跟不上这个黑衣人的速度,在他的视野中闪出一片模糊的光花。

“有什么话,等你看了手中的东西再说。”黑衣人的语声是清冽如甘泉的女子声调,充满了沙哑磁性,却有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明丽。郑东霆这辈子虽然久经世面,见过名妓美姬无数,却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人的声音。

“姑娘有吩咐,自然照办。”几乎开始绝望的郑东霆此刻莫名其妙地精神百倍。他也顾不得伴随这个神秘女子出现而来的各种危机,只是兴冲冲地打开手中的羊皮纸地图和请柬一般的信函。

羊皮纸上详细地描绘着大唐陇右,关内,河东,河北,河南五道山川地形图。最令人惊讶的是,连吐火罗,蒲昌海,仆骨湾这种关外人迹罕至之地的地形都纤毫毕现,详尽彻底。

“这是北方五道的地形图。”郑东霆看在眼里,脸上轻佻浮躁的表情渐渐肃穆了起来,浑身上下几乎被江南阴雨冻僵的血液开始热烈地滚动流淌。

“郑东霆,不介意我称你郑兄吧。”这个神秘的蒙面女子在远远的高树上柔声说道。

在郑东霆身边的祖悲秋微微一怔,这女子看起来说话的声音极小,但是传到他耳中却极为清晰,就好像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一样。

“不介意,姑娘请随便。”郑东霆正色道,“不知道姑娘给我北方五道的地形图有何用意?”

“郑兄,现在南方五道缉凶盟好手遍布,随时可能将你们抓捕到手,为什么不干脆直向北方挺进,北方天地广大,正好适合有志男儿纵横驰骋。”蒙面女子道。

“有志男儿……”郑东霆听到这四个字心中一阵悲怆,“郑某乃是混吃等死的闲人,南方纸醉金迷之地才是我的温床,北方……”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建功立业的长安,荣华富贵的洛阳,驰骋报国的西域,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郑兄伤心人别有怀抱,小女子本不敢强人所难,但是如今缉凶盟杀伐气盛,落入其手,郑兄也还罢了,令师弟祖兄恐难逃惨死厄运。你怎忍心为了一己的颓丧,而妄顾唯一师弟的死活。”蒙面女子温婉地说道。

“但是……”郑东霆踌躇着望了身边的祖悲秋一眼,“关中剑派永镇关内道,嵩山,少林威镇河南,河北,河东是太行刀寨的天下,陇右道多有天山派势力。这些门派若非缉凶盟成员,就是和我等有着天大的过节,我若去北方,简直就是自己往关中刑堂口去钻。”

“郑兄莫非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我若是你就在关中刑堂门口卖一栋民宅,随便住三五七年,岂不快哉。”蒙面女子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咯咯清笑了几声。那种靓丽的女声听在郑东霆耳中,令他一阵心摇神驰。

“好,既然姑娘这么说,我不妨试试。”郑东霆将羊皮地图揣到怀中,接着看了看手中请柬一样的信函,“好……汉……帮邀函。好汉帮!我不知道江湖上有这样一个帮派。”

“不,郑兄误会了,这只是一个秘密组织的名称,并不是一个帮派。”蒙面女子笑道。

“啊?”郑东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好汉帮的帮字,不解地抬起头来。

“噢,我们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做好汉帮,取的是一个好汉三个帮的意思。”

“一个好汉三个帮,有意思,有意思!姑娘不是要邀请我加入这个组织吧?”郑东霆问道。

“你和令师弟都是我招揽的成员。不知郑兄可有兴趣?”蒙面女子郑重地问道。

“我……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入了你的组织不是给你们添麻烦?”郑东霆苦笑道。

“郑兄的顾虑我可以理解,这封请柬中有好汉帮成员为你们谋划的北上逃亡路线,还有沿途好汉帮的临时据点地址,你们可以在这些地方暂避风头。我们会尽量帮你们洗脱嫌疑,并让洛家血案的真相大白天下。”蒙面女子沉声道。

“等等,你们竟能做到这些?!”郑东霆惊讶地说。

“天下无事不可为,只看你有没有心。”蒙面女子泰然自若地道。

“姑娘豪气更胜须眉,在下佩服。那么作为交换,我和师弟必须入会?”郑东霆问道。

“不,令师兄弟去留自便,小女子不敢相强。但是若你们有意和我们一起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济困扶危,小女子扫地相迎。”蒙面女子淡淡地说。

“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济困扶危……”郑东霆忍不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虽然郑兄落魄江湖,混吃度日,但是心中一颗丹心,别人不知,我等怎会不知。祖兄刚入江湖就连遇挫折磨难,即使这样祖兄仍宅心仁厚,挚诚待人,放眼江湖这样的好汉又有几人。好汉帮有令师兄弟的加盟,定会生色不少。”

“姑娘缪赞,愧不敢当。容我二人考虑考虑。”郑东霆拱手道。

蒙面女子微微点点头,身影一闪,已经消失了踪影。

“师兄,她在那么远说话,声音这么低,为什么我们还能听得清清楚楚?”祖悲秋直到蒙面女子走了之后才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是传音入密,上乘功夫来的。”郑东霆将信封小心地收入怀中,随口道。

“我能学吗?”祖悲秋忍不住问道。

“你还挺好学,先学轻功吧你。”郑东霆一把抓起他扛到背后,施展轻功朝北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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