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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刑名错判好冤枉

  • 作者:金寻者
  • 发布时间:2023-04-23 18:03
  • 字数:1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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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镇地处长安西南,周至之东,西望终南,北环渭水,南倚关山,风景优美。这个镇子东北与京兆相连,交通便利,而出门则直奔避世隐居的福地终南山,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整个城镇充满了喧嚣与宁谧,浮躁与沉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关中剑派将派中的重要堂口关中刑堂建筑在离镇二十里的西坡,接近钟南东麓,乍看上去是一片宁静安详的建筑群落,事实上不但是一片坚不可破的武林要塞,而且是黑道、邪道中人闻风丧胆的行刑地。关中剑派几代刑堂堂主都是铁血无情之士,刑法酷烈,到了关思羽这一代,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关中掌刑官行走江湖,已经到了人见人怕的地步。关思羽被杀后,黑道中人当然兴高采烈,白道中人表面上愤愤不平,暗中幸灾乐祸的只怕也不在少数。

这一日关中剑派押解郑东霆和连青颜的队伍经过数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南山镇外关中刑堂。因为郑东霆和连青颜都是自动投案,所以关中剑派并没有格外难为他们。他们虽然身上带着刑具,但是脚上并没有任何桎梏,可以自由施展轻功随着掌刑官行走。

站在刑堂大门前,郑东霆并没有去看那两扇森冷恐怖的黄铜大门,和两旁巍然高耸的围墙,而是仰起头来眺望着远处那巍巍终南山。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终南山啊……”郑东霆眯起眼睛,嘴里低沉地喃喃道。

在他身边的连青颜听到他的话,不禁双眉一挑,惊讶地脱口而出:“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终南山?”

郑东霆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咯咯……”连青颜轻笑了一声,将头凑到他的面前,用力摇了摇。

“你……你不相信?”郑东霆看了看连青颜的表情,恍然道。

“你的轻功是牧天侯的独门绝技燕子飞云踪,瞬息千里,天南地北,哪里没有去过?怎会错过洞天第一福地终南山?”连青颜失笑道。

“唉!”郑东霆咧嘴叹了口气,“我从没到过长安,也没有看过终南山。当初我本是要投关中剑派,若不是师父,我现在可能会是一个关中掌刑官。这里是我的伤心地啊,每当我想到长安,关中,终南山,我就忍不住会想如果没有师父,我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连青颜忽然振作了一下精神,展颜一笑,温声问道。

“是什么?”

“生在福中不知福!自从你在擂台上使出那样的夜落星河剑,这些天我就不禁在想,如果我能使出这样的剑法,哪怕只有一次都好。”连青颜说到这里,深深地望向郑东霆,朝他眨了眨左眼。

“别逗了,你又不是不会使夜落星河剑。”郑东霆咧嘴笑道。

“但那是牧天侯的夜落星河剑,天下最完美无缺的夜落星河剑,世上只有一个人会使,就是你。”连青颜作出一脸嫉妒的样子。

“噢,你想说什么?你想做牧天侯的徒弟?”郑东霆失笑道。

“我不知道,做天下第一完美武学宗师的徒弟是什么感觉?这些日子每晚睡觉前我都会想一想。”连青颜耸了耸肩膀。

“怎么,想尝尝被七大派废去武功的滋味,那真是随便你。”郑东霆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是心里却一阵感激,他知道连青颜只是在帮他忘掉过往的伤痛。他感慨地轻轻叹了口气,仰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太乙峰。

“终南山可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咱们大唐一半的好诗词都是来自这里。喂,听没听说过终南捷径?”连青颜童心忽起,转头问道。

“终南捷径?上山的路?没听说过!”郑东霆茫然摇了摇头。

“看好了。”连青颜咳嗽了一声,突然用足了气功仰头清啸一声:“皇上的使臣到了!”这啸声穿金破玉,高亢入云,一瞬间整个山谷都充满了轰隆隆的回音。

听到他的啸声,郑东霆顿时笑了起来:“得了,连兄,这里是咱们江湖中人的地盘,谁去管他皇帝老儿来不来。”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钟南东麓的山道上一阵喧哗吵闹,一大群身穿秀士装的人士推推搡搡,你追我赶地从山上蜂拥而来。这群人个个高举右手,攥着一叠叠诗稿模样的纸张,争先恐后地朝着面前的南山镇飞奔而去。

“哇……”郑东霆虽然久走江湖,这般场面还真从来没见过,“这都是群什么人啊?”

“这就是我们大唐所谓的隐士啊。”连青颜笑嘻嘻地说。

“隐士?怎么听到皇帝使者来了,就像猪闻到糠一样……”郑东霆皱眉道,“还隐士呐!”

“咯咯,郑兄倒真形容得妙。”连青颜咯咯笑道,“隐居是为了出仕,皇帝老儿对自己送上门的才子没兴趣,那些吊高了来卖的反而销路甚好,久而久之,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就有了终南捷径一说。”

“明白明白。”郑东霆呵呵笑了起来,“这我懂。咱们南五道最红火的青楼里全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这才叫会做生意。”

连青颜皱了皱眉,苦笑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个比喻,不过算你说到点子上了。”

空就在这时,关中刑堂的正门突然打开,一群浑身皂袍的彪形大汉如狼似虎地从门内走出来,在门前站成两列。一位面沉似水的劲装少女从门内缓步踱了出来,在郑东霆和连青颜面前巍然一站,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淡淡地注视着他们。

“莲儿姑娘!”押解郑连二人的关中掌刑官们一看到她立刻全体肃立,同时恭声道。

“各位辛苦了。如今刑堂群龙无首,夫人经关中长老一致认可,已经暂代了刑堂堂主之职。现在你们将郑连二人移交给我等,就可以去后堂休息。”这位莲儿姑娘淡淡地说。

“有关夫人坐镇刑堂,我们都放一百二十个心。”掌刑官首领殷勤地躬身道,随即转头一挥手,带领着一干掌刑官进门而去。

当这群徐州来的掌刑官从视线中消失之后,莲儿姑娘优哉游哉地来到郑东霆和连青颜的面前,上上下下看了他们一眼,忽然阴森森地问道:“你们中哪一个杀了我们关老爷?”

听到这个问话,郑东霆古怪地嘻嘻笑了起来,用传音入密对连青颜道:“哇,连兄,关思羽的夫人指掌刑堂,这回可有你好受的。待会儿受刑的时候别怕出丑,大声喊出来能减轻痛楚,我可以假装没听见,嘿嘿。”

连青颜白了他一眼,坦然仰头道:“是我杀了他。”

莲儿姑娘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来,望向郑东霆:“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郑东霆?”

“惭愧,正是小人。”郑东霆连忙赔笑道,紧接着装出一幅感同身受的悲伤表情,“请允许我对关老爷的不幸致以深切的同情和哀悼,请关夫人节哀顺变。”

莲儿姑娘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你倒是挺聪明伶俐。”

“这些话都是发自我的真心。”郑东霆说到这里,凑到莲儿姑娘身边,笑嘻嘻地说,“莲儿姑娘是吧,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我的牢房里多些茅草,再附送个枕头,就再好不过。”

莲儿姑娘微笑道:“你倒想得挺美。”话音一落,突然曲膝一抬脚,重重撞在郑东霆的小腹上,顿时痛得他仿佛虾米一样卧倒在地。

“哎哟,莲儿姑娘,我……”郑东霆搞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受到这样严厉的对待,连忙问道。

“大家一齐上!”莲儿姑娘将他揣倒在地后立刻一挥手。站在刑堂大门两侧的皂袍大汉顿时蜂拥而上,对着郑东霆一阵拳打脚踢。郑东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鼻青脸肿。

“喂……,你们……你们搞错了,杀关爷的凶手可是在那边儿。”郑东霆气急败坏地朝连青颜一指。莲儿姑娘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掰,嘎巴一声,将他的指骨拧脱了臼,痛得他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

接着,莲儿姑娘的粉拳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鼻子顿时塌陷了下去,两股鼻血喷薄而出。郑东霆只感到一阵金星乱闪,眼前的天地疯狂地来回乱转,他只来得及说一句:“这世界……我真的不懂……”就昏了过去。

空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彻骨的冰寒顿时将郑东霆从昏迷中惊醒。他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被高高吊挂在一间阴暗破旧的牢房之中,昏黄的浸油火把在墙壁上有气无力地燃烧着,为这间宽敞坚固的地牢提供着仅有的照明。郑东霆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绑缚自己的除了浸了水的牛筋还有一层又一层的精钢锁链,防卫措施滴水不漏。现在他别说是逃跑,就是想要转个身都有难度。

在他比邻牢房中,连青颜此刻正盘膝而坐,默默地调息运气,虽然身上仍然没有摆脱枷锁,但是牢房布置得颇为舒适,不但稻草甚多,甚至还有一个枕头。

“哇,这还成什么世界,你杀了刑堂堂主的老公反而高枕无忧,我不过是破戒用了次武功就被打得半死!”郑东霆用力扭过头去,愤愤不平地说。

连青颜看他醒转不由得悠然笑道:“所以说幸灾乐祸要不得,是要遭现眼报的,看,你这不是应上了。”

“喂,我那是关心你,提醒你不要乱充英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郑东霆晦气地说。

“现在看来,应该当心的是你才对。”连青颜笑道,“喔,看起来这位关夫人可不是一般恨你,到底是为什么呢?真是煞费思量。”

“喂!你们两个!”刚才用一盆凉水把郑东霆浇醒的关中狱卒瞪圆双眼,大声喝道,“是不是当我们不存在啊。”

郑东霆这才发现这位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的狱卒,连忙道:“老兄,我可没犯什么大案,不过是犯禁使了点武功,不用上这么大的刑吧?”

这个狱卒冷冷地说:“关夫人用刑还需要理由吗?这么多废话!”他转过头去,对在门外看守的刑堂堂众喝道:“快去禀告莲儿姑娘,就说姓郑的醒了。”牢外的汉子果断地应了声是,飞快地跑出门外。不到片刻,那出手狠辣的莲儿姑娘已经带着一队手提杀威棍的壮汉鱼贯走入牢房之外的过道中。

郑东霆和连青颜定睛一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壮汉一个个太阳穴鼓鼓囊囊地往外冒,双目锃光瓦亮,一看就是知道硬功了得。他们筋骨交错的健腕上都握着枣木做的长棍,乍一看轻巧的很,实际上棍上密密麻麻地箍着铁疙瘩,排成狼牙棒的形状。这是关中刑具中极为可怕的杀威棍刑,一棍下来不但皮开肉绽,而且会留下极重的内伤。就算没有在杀威棍中一命呜呼,活下来的也是个残废。

莲儿姑娘站在牢门前轻轻一摆手,在牢内的狱卒立刻上前将牢门打开,将这一队如狼似虎的大汉放进牢门内。

看到这幅情景,郑东霆和连青颜都知道事情绝不简单,同时喊了起来:“喂,你们不能在公审之前滥用私刑,这不符合规矩!”

“规矩!?你这牧天侯的门下居然有脸和我们关中剑派讲规矩?动手!先打残废了再说!”莲儿姑娘厉声道。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大汉已经挥舞着杀威棍来到郑东霆面前,抖手一棍打在他的小腹之上,郑东霆疼得全身一缩,张口喷出一股乌血。另一个大汉此刻来到他的背后,抡圆了臂膀,一棍砸下,端端正正击打在他的后背脊柱上,刺骨的巨痛令他蜷在一起的身子顿时重新伸展了开来。第三个大汉训练有素地冲出行列,对准郑东霆肋下狠狠一棍打来。这在杀威棍刑中有个名堂,叫做三棍定乾坤。这三棍打下来,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只剩下半条命,接下来的棍刑不会再遇到半点抵抗,可以让施刑者爽爽快快将酷刑进行到底。

眼看这第三棍就要落到郑东霆的身上,一旁牢房中的连青颜连忙抄起身边的一枚枕头,用力朝郑东霆的身上丢去,刚好赶在杀威棍落下的瞬间挡在棍前。这一棍顿时将这枚枕头打成了漫天的碎片。

“三棍定乾坤!?你奶奶的,老子忍无可忍了!”郑东霆厉喝一声,双臂曲肘一使劲,将身子拔高一尺,闪电般伸出右腿,在第三个使棍大汉将杀威棍收回的瞬间一曲腿,将棍夹在大腿和小腿肚之间,接着左腿一推,踢在棍身之上,杀威棍横飞而出,重重撞在使棍大汉的肋下。这一棍力道之猛,就如山洪暴发一样,顿时将这个大汉的身子打横扫到了空中。这大汉惨叫一声落到地上,昏迷了过去。

“好胆,还敢还手,敢情是不想活了!”莲儿姑娘挥手号令道,“一齐上,不用留手,打死了有我。”

“好个恶妇,真是最毒妇人心。”郑东霆破口大骂。只听得背后风声响起,一个大汉高举双手抬棍朝着他的脊背砸来。郑东霆闷哼一声,身子再次拔高一尺,双腿忽悠悠飘到身后,两脚一并夹住那大汉的脖子,接着身子朝前一悠,带着这个大汉的身子摆到面前,双腿一撮。这大汉惨嚎一声脖子一扭筋,疼昏了过去,身子仿佛一枚翻滚的沙袋,打横撞倒了三四个正要冲上前的持棍大汉。

“嗬!”牢房里剩下的大汉同时暴喝一声,舞棍蜂拥而上。郑东霆双腿一抬,快如闪电地此收彼放,前遮后挡,左克右拦,施展出了河南道临清谭家绝技——谭腿。只见他的双腿宛若装了机扩一样,静如处子,动若闪电,此起彼伏,前后变幻,大半招式不用抬大腿,全靠膝下三寸处的快招:头路出马一条鞭,二路十字鬼扯钻,三路劈砸车轮势,四路斜踢撑抹拦,五路狮子双戏水,六路勾劈扭单鞭,七路凤凰双展翅,八路转金凳朝天,九路擒龙夺玉带,十路喜鹊登梅尖,十一风摆荷叶腿,十二鸳鸯巧连环。一轮谭腿下来,牢里大汉倒了一片,竟没有一个还能够保持清醒的。

“好,好一路临清谭腿。”连青颜看在眼里顿时高声喝彩,“谭腿本来需要上下合击才最威猛,想不到郑兄的谭腿只靠下盘就有如此威力。”

郑东霆使出这路谭腿已经知道凶多吉少,反而放下了包袱,嘿嘿大笑道:“那当然,拳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我牧天侯门下的谭腿就是这么厉害,哈哈哈。”实际上这谭腿功夫在江湖中会使者甚多,并非独门绝技,只是牧天侯在教习这路武功时突出了这路功夫出招短小精悍,爆发力强的特点,郑东霆乃是天生的练武奇才,自然而然地领悟了其中的精髓,所以才有这一场牢房密室中的大胜。

“好你个郑东霆,居然还敢犯禁动武,关夫人知道须饶不了你!”莲儿姑娘似乎直到此刻才知道了郑东霆的厉害,戟指怒骂了一声,竟不敢进牢房,径直冲出门去,落荒而逃。

“喂——,莲儿丫头,我这里地方太小,可容不下你这帮小朋友过夜。”郑东霆戏道。

“咯咯。”在一旁的牢房中,连青颜忍不住发出一阵清亮的笑声。

这笑声传入郑东霆耳中令他头皮一阵发麻,他浑身一激灵,转头道:“连兄,你的嗓音怎的如此古怪?”

连青颜的眼神中一阵慌乱,连忙咳嗽了一声,压低嗓子沉声道:“郑兄见笑了,在下变声较晚,所以有时候嗓音细些。”

正在二人聊天之时,地牢走廊的大门突然被用力撞开,以莲儿为首鱼贯冲进来七位身穿紫色紧身武士装的矫健少女。这七位少女在走廊上整齐地站成一排,人人左手横在胸前捏着同样的手诀,右手藏在背后,莫测高深。

“莲儿姑娘怎地如此见外,在下对女孩子一向体贴,你们只管进来,郑某绝对只挨打不还手。”郑东霆看到面前的七位少女不但身材玲珑健美,而且相貌颇为秀丽,不禁兴致大起,咧嘴笑了起来。

“好一个登徒子,我看你还能笑多久!”莲儿姑娘厉啸一声抖手撤出藏在背后的家伙,在空中一扬,刷地一声从牢房的栏杆缝隙间电射而入,狠狠啄在郑东霆身上。一声清脆的爆响,郑东霆胸前的衣物仿佛翩翩蝴蝶四外飞散,一道深深的鞭痕刻入他精壮的古铜色皮肤之中,鲜血长流。

“这是……浸水犀尾鞭,好你个恶婆娘,你好狠毒。”郑东霆眼光何等锐利,顿时识得厉害,破口骂道。

这犀牛皮制成的长鞭浸过水后,韧力更强,锋利如钢,就仿佛一根根钢条,碎骨割肉,残忍无比,乃是极为犀利的行刑用具。她一鞭得手,立刻抬手一挥。其他六位少女同时将藏在背后的犀尾鞭撤出来,一扬手,六道狂舞如黑蛇的鞭影轻灵地从牢房栏杆间穿进来,横跨过三丈远的空间,狠狠砸在郑东霆的身上。

“啊——!”郑东霆惨叫连声,六条长鞭在他身上印上了六道交错狰狞的印记,他上半身的衣物被这六鞭撕成了碎片。

莲儿姑娘得势不饶人,扬鞭再打,七个少女七道鞭影此起彼伏,宛若七条兴风作浪的东海魔龙在这十丈见方的地牢中来回飞舞。这些少女的鞭法显然受过高人传授,举手抬足干净利落,而且七条长鞭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施展却从来没有彼此碰撞过一次,更没有击打在相隔只有数寸的牢墙栏杆柱旁,所有的力道都一点不剩地喂在了郑东霆身上。

刚刚开始郑东霆还颇为英勇地一边挨打一边破口大骂。鞭刑进行到一半,他已经只剩下张嘴惨嚎的力气,到了最后,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竟是昏迷了过去。

“住手!住手!”在一旁干着急的连青颜再次大喝了起来:“你们莫要逼人太深,郑东霆于天山派有恩,若是你们打死了他,天山派决放不过你们,而我连某对天发誓,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停手!”莲儿姑娘一抬手,阻止了其他少女继续施刑。

莲儿姑娘仔细看了看郑东霆兀自在空中来回摇晃的身子,冷笑着说,“还以为这个姓郑的是一块多硬的骨头,原来也不过如此。”她转头对身左的三位少女道:“你们三个一人拎一桶冷盐水过来,冻不醒他,也疼死他。”

“是!”那三个少女立刻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门外。

“你好狠毒!把他打成这样还不放过他!”连青颜看在眼里不禁勃然大怒。

“哼!连大侠莫要怪我等,只缘郑东霆惹了我家夫人的讨厌,就算是天王老子怕也护不住他。”莲儿姑娘冷冷地说。

“我倒要看看这个关夫人是何方神圣,发得了这么大的威?”连青颜厉声道,“就算是关思羽没这个胆子敢当着我的面动私刑。”

“关老爷,哼!”莲儿姑娘一脸不屑的冷笑,“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作主。”

“你……”听到莲儿的话连青颜心里一个冷战,他虽然已经猜测到关中剑派中暗流涌动,内斗在即。但是他本以为杀死了关思羽之后这股势力已经无以为继,现在看来,形势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这一次不但郑东霆,恐怕自己也难逃一劫。

就在这时,三个紫衣少女推门回来,每人手里拎着满满一桶冷盐水。

莲儿姑娘轻轻一扬下巴。这三人立刻同时一扬手,将整整三通盐水隔着牢门泼在郑东霆身上。盐水顺着郑东霆伤痕累累的身子汩汩流到地上,将他浑身上下的伤口浸透。但是他仍然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莲儿姐!”看到这个情景,其他少女都倒吸一口凉气,转头望向莲儿姑娘。

“难道真的被打死了?”莲儿姑娘心里一阵胆寒。关夫人对她的号令是无论怎么折磨都好,必须留一口活气,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审问,如今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这么重要的人犯打死了,就算公审大会的七派主脑不能将她怎样,关夫人须放不过她。

她立刻一指最左手和最右手边的两位少女:“你们看稳他,如有妄动,立刻出鞭。”那两个少女点头称是。

莲儿朝剩下的四位少女一挥手:“咱们进去看看,大家小心些,谁知道这个家伙是真死假死。”

就在她们刚刚凑近观看的刹那,一直垂着头的郑东霆猛地抬起脸,双手一用力,身子宛若一只振翅的雄鹰向上拔起两尺,双腿一左一右“嗒嗒”两声抵在两名少女的肩窝上。这两名少女齐齐惨叫,一左一右横飞了出去,一个重重撞在地牢墙壁上,一个则撞在牢门栏杆上,双双昏死了过去。郑东霆接着这一踹的力道,身子凌空旋了半身,抬腿一撩,另外两个少女被他横空扫中,身子在空中齐刷刷地滚到在地,顿时昏迷。郑东霆这一连串动作翩若惊鸿,动如闪电,等到莲儿姑娘回过味来,和她一同进入牢房的四位姐妹已经倒了一地。

她心里高呼不好,连忙一扭身,想要转身逃出牢外,而郑东霆的身子从后面悠了过来,双腿一夹,夹住了她的杨柳细腰,接着朝上一扬,她的身子已经旗花火箭般冲上天去,重重撞在地牢顶棚上。与此同时,在牢门外看守的两少女先后扬起长鞭,对准郑东霆的要害扫来。危急之中,郑东霆一抬脚护住下盘要害,左手少女的长鞭重重击打在她的右腿肚上,在上面缠了三圈。郑东霆一挺左腿揣在拉得笔直的鞭身上。这一脚重若千钧,这杆长鞭势不可当地朝右一扫,重重撞在牢门的栏杆上,鞭身被栏杆一挡,打了一个恐怖的急弯。左手少女双手死死抓住鞭梢不肯放手,整个身子被高高带起,狠狠砸在另一个舞鞭少女的身上,这对少女双双被撞昏了过去。在六个少女都昏倒在地之后,莲儿的身子才软绵绵地从天花板上落下来。

就在此时,一声淡淡的冷哼从门外传来。郑东霆连忙双腿一上一下同时盘住竖直从空中落下的莲儿身子,一条腿箍住她的腰身,同时绑住她的双臂,另一条腿高抬箍住她的脖颈,扯开嗓子大喝道:“喂!无论你是谁,进来给我松绑,否则我勒死这个臭婆娘。他奶奶的,老子到关中剑派早就预了被废去武功,有种给大爷来个痛快,滥用私刑,不是英雄好汉。”

地牢过道的大门无风自动,缓缓开启,随着牢门的开启,一股淡淡的香味从门外飘了进来,一位紫衣华服的美妇人缓步踱进了门:风姿如画,云鬓如烟,肤白胜雪,星眸流盼,衣如云霞,罗袜生尘,这透着一丝慵懒,一丝妖冶的美妇人就仿佛是从冥界缓步走来的美神,举手投足间已经足以夺人魂魄。她的脸颊比普通的唐人脸颊瘦削,颧骨和眉骨相对较高,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深陷于颧骨之中,给人一种凄迷的神秘感,令人们的眼睛无法从她的双眸移开。她那独特的脸部特征也透露出她血脉中胡人的血统。

这位风华绝代的美妇一走进门,别说是郑东霆,便是连青颜也忍不住看得呆了。只见她望着郑东霆淡淡一笑,抬起一双耀眼生花的雪白手掌,啪啪拍了两声:“不妄了牧天侯苦心教导了你十年。了不起,了不起。”

她仰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能说什么呢。牧天侯一个徒弟的两条腿,却强过我教出来的七个废物十四只手加上十四只脚。”

听到她语气中深深的失望,被郑东霆挟持的莲儿姑娘眼中顿时流下泪来,她挣扎着叫道:“夫人,是莲儿不争气,请不要受他的要挟,我宁愿一死!”

“当然,当然,你宁愿一死。十八年苦心教诲,十八年管吃管住,到最后只换得一具发臭的尸体。我是不是该感动得掉眼泪?”这位美妇人说到这里,嘴角轻轻一翘,露出一丝冷笑。

“夫人,我……错了。”莲儿姑娘嘴唇一颤,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喂……咳咳,我可说真的,我郑东霆可……可不是没杀过人……”直到此刻郑东霆才从刚见到这位美妇人的惊艳中缓过神来。

“是吗?”这美妇人轻轻掸了掸衣袖,显得说不出的闲适。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郑东霆感到一股强烈的指风沉重击打在他的双腿环跳穴上,他挟持莲儿的双腿突然间仿佛灌铅一样沉重,无力地垂了下来。

突然脱出他掌握的莲儿姑娘欣喜若狂,连忙回头狠狠在他小腹打了一拳,只打得他身子一阵发颤。

“莲儿过来。”那美妇人朝她招了招手。

“是,夫人。”莲儿连忙飞快地跑到美妇人身边站好。她刚一站定,美妇人突然扬起手正正反反连续打了她十七八个耳光,只打得她双颊红肿,口鼻出血才罢休。

“夫人……”莲儿姑娘泪眼汪汪地望着美妇人。

“我打你是为了让你记住今天的耻辱,今天郑东霆的对你做的一切,他日要向他十倍偿还,明白吗?”美妇人冷冷地问道。

“是!我明白。”莲儿姑娘红着眼说道。

“出去吧。”美妇人轻声道。莲儿姑娘低下头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门。

美妇人推开牢门,走到浑身瘫软的郑东霆的面前,将目光重新凝聚到他身上,轻轻一笑,低声问道:“郑公子一定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的酷刑吧?”

郑东霆抬起头来,呲着牙苦笑道:“现在已经明白了。是不是和我师父有关?”

“啊!”美妇人惊讶地一挑双眉,用手轻轻捂住嘴唇,“你怎会猜到的?”

“你刚才使的是师父的绝技点穴定身术,这是师父经过了二十年才研究透彻的绝学,你居然一抬手就使了出来,一定和师父脱不开关系。”郑东霆没精打采地说。

“怎么他已经将这门功夫参透了?我到现在只能够使出一两招,不知道整套武功使出来是什么样子?”美妇人用手扶着面颊偏头想了想。看着郑东霆全无紧张焦虑之色,她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不感到愤慨,不公平吗?师父的错,要让徒弟来担。换了普通人,他们一定会大吵大闹。”

“嘿嘿,你以为我十年前没干过吗?”郑东霆苦笑一声,“牧天侯是牧天侯,我是我,他的错不该罚在我身上!十年前我差一点点就叫破了喉咙。有谁听得进去吗?我还不是十年都不准施展七派武功。我早就知道做牧天侯的徒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啊,你倒挺随遇而安的。”美妇人的脸上露出一朵妖艳的笑容,“你让我想起一个童年的游伴,他和你一样认命。不过你认的是衰命,他认的是天命,相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天下无敌,肆意纵横。如果我不是遇到了牧天侯,他不是倾心于武功,也许我会和他订下终身,从此过上无法无天的逍遥日子。”说到这里,美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憧憬。但是这四憧憬渐渐被黯然神伤所取代。她如梦初醒地转过头:“我喜欢认命的人。这样吧,只要你能够猜出我出嫁前的闺名,说不定我会放过你。”

“真的,说话算数?”郑东霆闻声一震,心中大喜过望。

“当然,我现在好歹也是堂堂关中刑堂的主事,说过的当然要算。”美妇人微笑道。

“原来你就是关夫人,哦,对出嫁前的闺名。嗯……师父的确提到过……”郑东霆紧张地回忆着牧天侯十年授艺之中对他聊过的红颜知己姓名。

“你是天山女侠叶婷!”郑东霆闭上眼睛思忖半晌突然道。

“噢……”一旁牢房的连青颜听到这里立刻叹息一声,用一只手捂住了脸。

“哦,哦,哦哦!这个不算,你当然不是叶婷,我只是开个玩笑。”郑东霆冷汗直冒,双眼一阵乱闪,“对了,你是哀牢山的花如雾!”

看着关夫人阴沉的脸色,郑东霆连忙道:“不不不,也是玩笑,是玩笑。我看气氛太紧张了,所以活跃一下气氛。”

关夫人将双手盘在胸前,淡然道:“这是笑话吗,真奇怪,为什么我的心情会忽然变得这么差呢?”

“等等,我知道了你是张洁英!”

“……”

“鱼兰兰?”

“……”

“方苎?”

“……”

“戈柔雁?”

“够了!”关夫人本来木无表情的脸颊此刻已经浮起了一层无法遏止的狂怒,她从怀中抽出一根银针狠狠扎在郑东霆胸口的檀中穴上。郑东霆只感到一股奇痒无比的感觉热辣辣地朝着周身百骸散去。紧接着,自己的奇经八脉就仿佛爬满了铁嘴钢牙的蚂蚁,拼命撕咬着自己的血脉经络,又酥又麻又痒又痛,恨不得立刻就咬舌自尽来抑制自己的痛楚。

“啊——!”郑东霆难过得浑身痉挛,结结巴巴地嘶吼道,“关夫人,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关夫人踮起脚尖,狠狠抓住郑东霆的衣领,将他的头拽到她的嘴边,低声道:“我叫南宫芸,记得吗,我叫南宫芸,南宫芸,南宫芸!”说罢她抓住郑东霆胸前的银针,狠狠地插深了半寸。

“南宫芸,啊——!”郑东霆惨叫一声,连忙说,“我记得了,记得了。师父跟我说起过你的名字……。”

“哼!”关夫人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转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门。

“我记得你的名字啦!”郑东霆求饶地嚎道。一直到看不见关夫人的踪影他才仰起头惨嚎一声:“师父——!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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