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荃以为是太累了所以看花了眼,没想到那人向她走来。
大衣长到腿肚,里面是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眉眼间似乎还能看见少年时那呆滞的眼神。
他可真的孟楠星?
热爱的人相见怎么会认不出,任何时候徐荃都会认出,哪怕十年二十年。
只是比以往想象更加平淡。
她一言不发,只出神得望着他。男人走过来,自己感觉也好像是吓到了她。
为了不这么尴尬,脱口而出就是:“你觉得伏契的画怎么样?”
面对侧脸的线条,徐荃入了迷,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异常,她呆滞得盯着面前那副画。
“挺好呀,很好,很喜欢。”平时面对同事可以噼里啪啦讲一大堆好的词语去形容,今天那些漂亮的词,她一个字都吐不出。
她在想,那个骄傲的徐荃去哪儿了。他只不过是辜负自己的男人而已,算得上什么,何况七年都过去了,他都没回来看一眼。
揉了揉太阳穴,兴许是累了。
孟楠星尴尬得笑了笑,便说:“你说到底什么人才会把自己的画展开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啊。”
“伏契啊,那时候你还不是说要把画展开到这里。”这到底说什么啊,他是不是以为惦记着他,徐荃真后悔说这些。
“原来你都记得。”
徐荃傲娇,头一歪,“还不是因为伏契,要不是他谁会记得。”
等等!这个人消失了七年,为什么一出现就要跟她讨论画展这问题?她想起那时候孟南星说的话,要把画展开到如意画廊里。
他还是伏契?
孟楠星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打断。
“不是吧?你是孟楠星吧?”
“难道你在和鬼说话?”他环顾四周,示意周围就只有他一个人。
“孟楠星?伏契?”徐荃一个人喃喃细语,没注意旁边的人说什么,“如意画廊,伏契……”
她站起来看着画,又看看眼前这个人。伏契很神秘,他出现的时间也很迷。
“你不会就是伏契吧?”
徐荃胸有成竹的抱着双臂,还想听听他怎么辩论,没想到他点了点头。
七年,曾经的人突然出现,站在自己面前。荒诞的是他还是自己喜欢的画家,更荒诞的是他更是自己的客户。
徐荃觉得自己挺傻的。
由于职业习惯,渐渐收敛起自己的情感。回到工作状态,她看了看四周,微笑着说:“伏契老师对这次的展览还满意吗?”
孟楠星一时惊愕,没想到她转换得这么快。
他一直相信她的能力,纵使七年消迹,他也在上网看着她经手的每一次展览,这一次却出乎意料。他以为位置这么偏僻,徐荃会拒绝,没想到还真办起来了。
他想,在这过程中她有没有一丝想起自己呢?哪怕就一个瞬间。
“徐总办的事肯定满意。”这真不是阿谀奉承的话。
年少的承诺实现了,可是关系变了。
那段回忆依旧回荡在脑海,一遍又一遍播放着。
他说:“以后我要是有名了,我就把画展开到这里来。”
徐荃还说:“你傻呀!这里又远又偏的,有多少人会来,那不就是白办了。”
孟楠星也不理他,自顾自说:“我就是要办到这里来,而且还要你帮我办。”
承诺是达到了,他也有名了,她也帮他在这里办画展了。可是那感情呢,又怎么回去。
想到这儿,徐荃无奈得笑出了声。
孟楠星不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
此时冬季,外面的天已黑幕降临,里面的人看不见没什么感觉。工作人员跑来说还有十分钟该关门了,两人才意识到时间和周围的空旷。
走出去只有几盏大灯照亮黑夜,这里偏远,看上去仍是漆黑一片。
公交车已经停运,而外面只有徐荃的一辆车,她也看出孟楠星的尴尬。
“要不我送您吧?”
“谢谢。”
车里弥漫着安静,一入夜又开始飘雪。
七年未见,徐荃有好多问题想问,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想象中那样会歇斯底里。
而孟楠星还在纠结“您”这个字,真是客气。
褪去工作关系,徐荃好几次都想张口,但还是退缩回去了。
“喂。”
她听着他接电话,空间那么小,电话里的声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还有多久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坐上车了。”
“还没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吃了再回来。”
徐荃一字不差的全听见了,对面是个女生,听声音也挺年轻的。
等挂了电话,她忍不住问:“女朋友啊?”她也不相信他会有女朋友的,但还是想问,不管是闲聊还是私心,都有。
孟楠星挂断电话说:“不是女朋友。”
看着对方没继续说什么,徐荃“哦”了一声。又问:“给个地址我把你送回去吧。”
“不用,没那么麻烦,把我扔在好搭车的地方就行。”
“这大冬天的,外面又开始飘雪,我还是把你送回去。”
“真的不用。”
“没事的,反正也不忙工作了。”
一看拗不过孟楠星还是说了地址,一个酒店的名字。
徐荃记得他家位置的,怎么说出的却是酒店的名字。还在细想,车就停了下来,已到目的地。
L城也不大,如意画廊就在中心城区的边缘,二十分钟就抵达。
两人客气的说着再联系的话语,孟楠星下车,徐荃看见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转眼一脚踩下了油门。
却又在前面路口停下。
她始终是不敢相信的,她不信这个人就这么的出现,没有一丁点征兆,非常的措不及防。她埋在方向盘里,还在想今天他的样子。眼神比七年前更有力,虽然还存有一丝呆滞,身材更修长了。
只是没有勇气去质问这七年起来的困惑,是一切都成熟了,说的承诺也实现了。
徐荃更焦急了,比七年的牵挂和一直以来的疑问更焦急。也不懂焦急什么,仿佛心底那片海藻已经纠缠不休,解不开了。
其实她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他回来了还会再走吗?或者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吭就消失。
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声不吭消失又做到突然出现的,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夜色茫茫,飘下的雪花融进人海,又在人海中消逝。路边小贩的热气腾腾,她好似雾里看花。
迷雾里找不到一丁点答案的线索。
而且他还是自己欣赏的伏契,人人都想争的伏契,人人都说神秘的伏契。
今天她全都撞见了。
就跟撞鬼一样,千年难遇。
宛如一场从未梦见过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