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很顺利，一结束又是春节。
自从那天以后，徐荃就没在和孟楠星见过面，甚至连微信的聊天记录都还停留在过去那晚的问候。
也是真的不明白，这么久了，难道都没一点想念她吗？
每次看着对话框那段没有回复的文字，她好想问问这七年你都过得怎么样。然后始终没有勇气，或者说没有理由去打扰。
近几天天气放晴了，入夜时候不再降雨和降雪，气温上升了不少，阳光也灿烂。
曲青生坐在自己家院子里，画着竹子，一笔一下的，看得出整个人很是浮躁。
曲奶奶端来点心，说：“青生别急于求成，这画画啊就跟人的心境一般，你复杂，依然笔下的画就成行。”
曲奶奶放下点心，上前瞅了瞅：“你看竹子这样画是不是就会好很多。”她一边给曲青生说话一边拿起毛笔在空白的地儿做示范。
他也确实意识到自己是心太急，连忙回答：“要是我有奶奶那份稳定的心就好了。”
风轻轻吹过，把院子里的竹叶吹得沙沙作响，顺带吹掉了几片叶子。
“曲奶奶，真是宝刀未老啊！您也太厉害了吧。”
两人循声望去，徐荃提着好茶靠着门框，脸上别提多喜悦。
“哎呀，我的好宝贝！”曲奶奶连忙跑上去，拉着徐荃手，抚摸着说：“好久都没看见你啦，你都不来看我，奶奶多想你。”说完又仔细打量一番，又说：“小荃瘦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呀。”
徐荃也紧握着曲奶奶的手。
曲青生听见连忙跑上来替她解释道：“小荃还真是工作挺忙的这段时间，我听说她有个客户非要把画展开到如意画廊去，虽然离这边不是太远，但每天跑来跑去那边又偏，别提多累了。”
曲奶奶听闻不解：“当真有人把画展开到哪儿？真有意思，L城有名的画展好几个，偏偏要开到那地方，小荃辛苦了吧。”眼神中充满了心疼和关心。
打小曲奶奶就喜欢徐荃，她喜欢姑娘，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生了个儿子。也不是不喜欢曲青生，只是他一直都淘气，比不上徐荃的温文尔雅。
“哎呀奶奶，你别听曲青生瞎说，我不累的。”她又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好茶说：“这不，过年了给你弄了点好茶，配上你最喜爱的点心正合适。”她晃头晃脑的，笑嘻嘻得靠在奶奶的肩膀上。
正午十分，刚是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阳光洒在屋子里，又是春节到来，真是喜庆。
本来徐荃不想来的，完全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不想老人家对她想念过头反而产生抵触。
她很明白这顿饭的意义在哪。
果然，开始没几分钟，她那着急的爹又开始说这说那的。
“曲兄，要我说让这俩孩子结婚喜庆喜庆挺好的，你看你们家青生多优秀。”徐灼端着酒杯又开始胡诌了。
反而曲明自嘲似的说：“我们家青生哪里配得上你们家小荃，她这么优秀都接替集团了，你再看看青生。”
“哪有哪有，青生挺好的，别这么说孩子，小荃才是都快泡在公司里，又不出去交朋友，这些事情只有我们大人最操心了。”
徐荃心里想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谁心里不清楚，你那心思全桌的人都一清二楚的。
她在心底冷嘲热讽着。
一贯沉默寡言的奶奶这时候也说：“我也觉得啊小荃这孩子挺好的，我很喜欢，要是能和青生在一起那最好不过了。”说完奶奶看看她又看看曲青生。
“奶奶……”徐荃一副少女模样说着：“人家还小，这件事还没想过呢。”
奶奶微微一笑，“不小啦，小荃，是时候考虑考虑这些问题啦。”
奶奶这样子，徐荃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就是那她胡搅蛮缠的爹又开始附和：“对，你曲奶奶说得对，你也不小了。”
而她只能看着这桌人傻笑点头。
是，是不小了，也想过，但是那个人也不是曲青生。
她将杯里的那点红酒一口而尽后，便不再说些什么。
而全程曲青生一个字都没说。
时间的另一边，即使阳光照耀大地。孟楠星心底还是有一块阴影地，那是阳光照不进去的地方。
空了一块。
酒店太闷，尹离非要吵着要看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被她吵得烦，七年没回来变化还是挺大，他也很想去看看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那栋房子，看看和徐荃的学校。
徐荃，这也是生拉活扯执着七年的两个字。
记忆里的L城变了好多，那时候最热闹的如意画廊如今变成一个角落，那时候南城是最热闹的，现在全都变成北城了。
他双手插兜，时不时低头踩着落叶。前几天下的雪都化了，路上湿漉漉一片，那树叶也裹得满身是泥。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家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路上看似荒凉，但也有几个行人匆匆忙忙。
他站在自家门口。
尹离问：“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人都搬走了吗，怎么成废墟了。”
她也不解的问：“这正是当时风光的街吗？”
“我也不知道最后变成这个样子。”孟楠星叹气，他也没想到曾经的家成为废墟。
虽然不相信，心底总有一片在塌陷。
两人接着往前走，过条街再转个弯就是中学。
曾盛行的中学，也搬到了北城。从外面往里面看，也是废墟一片。前面的操场，还是能隐约看见轮廓。
落叶与灰尘铺满大地，旧日时光也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将不再重现。
他盯着眼前这片土地看了良久。
尹离唤了好几声才把他从回忆中拉离。
“想什么呢，我好想看见前面有个小卖部，我去买两瓶水吧。”
他点点头，继续望向那一片厚重的场景。
如果当时没有离开，如果当时说一声再走，如果……
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可惜没有如果啊。要是时光倒流，重来一遍，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眼前有个人越走越近。
那个人好像是徐荃？
七年了，徐荃终于勇敢的踏入这片土地。如果不是孟楠星再次出现，她也不会想再次回来看看。
没想到时隔多年终能面对，故事里的人也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不会这么巧吧。
这一次徐荃支支吾吾的，“你……也回来……看看？”她侧身询问，就是不敢看人一眼。
“嗯，好久没回来了，看看，没想到都变成这样了。”孟楠星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啊，一切都变了。”徐荃一时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或许就是一切吧，无论旧日景色还是旧日过往。
孟楠星真想说我不想让它变，可他是胆小鬼。
尹离买完水回来，看着这么荒凉的地儿多了一个人，上去就问：“你朋友？我好想记得你没朋友。”
孟楠星解释说：“同学。”
“难怪我怎么没见你提起过，你都没跟我说。”
“呃，离开L城就没联系了。”说完还自我肯定似的点头。
尹离看着手中只有两瓶水，就说：“我只买了两瓶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同学了，不好意思啊。”
徐荃尴尬得笑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偶遇。”
她真怀疑这个人到底和孟楠星是什么关系，听声音应该就是那天车上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吧，孟楠星说不是女朋友，那就是暧昧对象还没确定的吗？
她发现一个问题，只有想到这个人，脑子里就会乱，理不清的毛线团。
孟楠星突兀的说：“她还是这是办展的乙方，要不是她我也没法在L城办展。”
尹离恍然大悟，连忙伸出手，“原来你就是徐总，这次办展可要好好谢谢你。”
她一脸尴尬，没想到对方如此热情。
“没事没事，不用谢我，这是我该做的，都是同学嘛，而且我也很喜欢伏老师的画。”
两人伸出手握了握，感谢一番。
最后尹离偏要请人吃饭。
徐荃不仅尴尬，孟楠星也尴尬。
她真想让孟楠星救救自己，因为她也从他眼神看出一点不适，奈何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尹离也是非常热情。
只好应下了吃饭。
两人都不明白尹离到底是什么心情，一路上并肩同行只觉得尴尬。
路过以前孟楠星的家，两人同时往那个方向看去，仿佛过去回忆就在重现。
阳光也照在那片“废墟”上，闪闪发光。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因为一切都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