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些人没什么本质上的恶意。
但是。
他怕贠艳芳当真。
只是。
叶耀祖显然低估了贠艳芳的忍耐力。
她拉着孩子,就这么站在院子里,眸光平静的看了一眼众人。
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眸光平淡而认真。
“诸位叔父,师奶们,别的事情我不好说,但系算账这种事我还系算得清的。”
贠艳芳说着,眼神落在了人群里某个人身上。
“宝叔,我刚来大余湾时,还帮你算过账,你忘记了?”
经过这么一提醒。
渔民才想起来。
贠艳芳虽然是逃港来的,但人家在内地可生系文化人。
贠艳芳又道,“英伦都有女皇,妇女也能顶半边天,收生蚝我老公能做,我也能做。”
一番话。
不卑不亢。
一直紧张担心贠艳芳的叶耀祖,只觉得眼前的贠艳芳,身上仿佛多了一丝曾经消失的骄傲和自信。
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听见贠艳芳连英伦女皇都拿出来说了。
众人顿时没了声。
一旁的陈浩北竖起大拇指,赞成叶耀祖找了个好老婆。
当下。
扛着沉甸甸麻袋的张老伯,讪讪一笑,挠了挠头,“还是阿祖媳妇有出息啊,到底是文化人,宝叔相信你唔会算错账。”
“这是一百二十斤生蚝。”
贠艳芳露出笑脸。
“一斤8豪,一百二斤96港纸,给您钱您拿好。”
见贠艳芳居然是脱口而出,当下也有大聪明,扳着手指反复算账。几
发现居然一毛不差!
啧!
还真是文化人!
“好嘞!果然算的不差!”
张老伯从贠艳芳手里接过港纸。
囡囡坐在小板凳上,奶声奶气和他打招呼。
“张伯伯再见,下次还来。”
囡囡这话都是和叶耀祖学的。
跟着叶耀祖去过上环。
见他做过一次生意,小孩子,有样学样,这句话就学了下来。
张老伯顿时就被逗得哈哈大笑。
“好嘞!下次伯伯还来!”
说着心满意足的拿着港纸走了。
虽有山鸡捣乱,可有陈浩北出面,叶耀祖当天还是收购了1200多斤生蚝。
叶耀祖为了报答陈浩北,将后世胜胜,胜负,平负球彩机制详细告知陈浩北。
陈浩北如获似宝带着小马仔们离开。
此刻。
叶耀祖刚安排王富贵研制生蚝,贠艳芳那边收购生蚝也进入尾声。
小院子总算是冷静下来。
可惜的是,还未能他喘口气,又一波邻村的渔民扛着湿漉漉的生蚝走进院子。
这些渔民原本是以一斤一港纸的价格卖给山鸡。
但山鸡只收品相好,个头大的生蚝,而且均是欠款,而叶耀祖从山鸡闹事后,承诺现金结算。
虽然比山鸡那便宜2豪,但淳朴的渔民知道,落袋为安的道理。
毕竟山鸡,张厚寿在大余湾风评不好。
“阿祖,来看,这系我刚捞回来的新鲜生蚝。”
“你称称多少斤,给我现金结算哈。”
刚送走陈浩北的叶耀祖刚喝了口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没错!
邻村这些渔民就是看重‘现金’结算。
于是。
一直到晚上七八点,渔民们都在往叶耀祖这里送生蚝。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每个渔民离开都拿着是货真价实的现金,而另一边,大余湾渔民从张厚寿家出来拿的则是白条。
拿着白条的大余湾村民,怒怼拿着现金的邻村渔民。
“孖二!你龙鼓村真是没见过港纸呀,放着一港纸不卖,反而卖给黑心鬼烂仔叶!”
“嘿嘿!”
皮肤黝黑的孖二露出几颗大黄牙,“我孖二鞑子虽不识几个,但也晓得落袋为安。
你那白条不能兑付,擦屁股都膈应。”
大余湾渔民被怼的哑口无言时,叶耀祖也将最后一个渔民送走。
叶耀祖累的坐在小马扎上不想开口。
囡囡跑过来。
小家伙伸出小拳头,贴心的在叶耀祖的身上轻轻敲着。
“老豆,累吗?囡囡给你按摩…”
两只小手,在叶耀祖的后背上又是敲又是捏。
说实话。
孩子能有多大力气?
说是说三岁了,实际上个头和两岁的孩子差不多高。
瘦胳膊细腿儿,那小手落在自己身上,半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
叶耀祖仍旧认认真真的点点头。
露出了一副十分享受的神情。
“哎呀,真舒服!”
叶耀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头对着两个小家伙露出笑脸。
“谢谢囡囡!真棒!”
他对着女儿竖起大拇指,顿时让囡囡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膛。
“食饭。”
贠艳芳做好饭菜。
自从叶耀祖将一日两餐变成了一日三餐后,贠艳芳似乎也就习惯了。
叶耀祖一直在忙。
贠艳芳于是将中午的饭菜热了热,又煮了一锅饭。
这会儿做好放在桌子上,喊父女吃饭。
叶耀祖闻言,应道:“马上就来!”
说完,起身,牵住了囡囡的小手,朝着方桌走去。
“食饭咯!”
院子里没灯。
但是贠艳芳将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饭桌刚好对着窗口。
橘黄色的灯光混合着柔美的月色。
整个院子都亮堂极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叶耀祖边吃饭,边告诉贠艳芳今天关于资金的流动去向。
1200斤生蚝,除去本钱。
仅生蚝供应就能赚取两百四十块港纸。
当然抛去王富贵三百日薪,还要亏损六十港币。
但不要忘记了,油尖旺三区夜市每天营业额最少可以达到800港纸。
这800港纸可有三成是叶耀祖的利润。
虽然比自己摆夜市收入有所下跌,但叶耀祖腾出手可以搞其它搵钱生意。
叶耀祖笑着看着贠艳芳,道:“咱们今天,你猜猜搵了多少钱?”
贠艳芳原本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甚至还有些期待。
不得不说。
听着叶耀祖说他这一天的经历,包括各种资金流转,那种成就感很足。
这会儿正期待着最后一个结果呢。
没想到叶耀祖又卖了个关子。
贠艳芳抿了抿唇,笑了笑,淡淡道:“算上夜市收入应该是六百六十六块零六毫。”
她实际上一直在心里默算呢!
叶耀祖一愣。
旋即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他毫不吝啬的对着贠艳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老婆,你这口算心算能力,实在系厉害!”
被叶耀祖这么一夸。
淡淡的月光下,就看见贠艳芳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嫣红。
她正准备开口转移话题。
却忽然听见院子外传来敲门声。
两人十分有默契的停住了话头。
这年头。
搵钱也要悄悄的。
难免有人眼红。
“谁?”
叶耀祖喊道。
门外传来张厚寿的声音。
“是我,张厚寿。”
这个点。
渔村里一些人甚至洗漱完毕上床了。
张厚寿?
这个点来干什么?
不过,他也不畏惧对方来找麻烦。
他给了贠艳芳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起身,走到院墙们将门栓给打开了。
“族长?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啥事儿?”叶耀祖问道。
张厚寿一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太香了。
张厚寿只觉得嘴里的口水都分泌出来了。
他心里难免有些期待。
好歹自己也是长辈。
到饭点了。
他叶耀祖怎么说也开口让自己吃个饭吧?
他就正好顺水推拒推拒,两轮下来,以与山鸡摆和事酒的由头坐下来吃饭……
没错!
张厚寿从山鸡口中得知陈浩北以及14K势力后,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然而,叶耀祖这话说完后,却没了动静。
张厚寿:“……”
扑街仔,怎么这么唔懂礼貌?
“食饭呢?”
张厚寿抿了抿唇,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眼神转了转。
见贠艳芳和囡囡满嘴抹油正在吃着,桌子上摆了好几个菜。
他更馋了。
叶耀祖笑吟吟:“系啊,我食完饭,族长您可是大余湾首富,这个点一定早食饱了,我就不请你食了。
请了,您肯定也食不下。”
张厚寿:“……”
宛如貔貅的他那里舍得大鱼大肉!
胸口憋了一股气。
张厚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了一眼叶耀祖。
干脆越过他,走了进去。
双手负在身后,脸色沉沉,一副长辈上门训话的模样。
叶耀祖也不知道他搭错了哪根筋。
不过。
要是张厚寿上门找麻烦,他也不怕就是了。
张厚寿进了院子。
一打眼就瞧见院子里,腌制的生蚝。
没错!
他贴着老脸来,就是为了腌制秘方。
因为他和山鸡收购生蚝后,便迫不及待照猫画虎学着叶耀祖烤生蚝,以及羊肉串。
可两人忙活半天,羊肉串又膻又难吃,生蚝腥味更是让人难以下口。
张厚寿算是明白了。
想要通过生蚝搵钱,还真离不开叶耀祖。
眼红的张厚寿,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拉开了话题。
“阿祖啊!你老豆当年在大余湾落户,可系我力排众议,让族老们同意你们家在大余湾扎根。
你现在做生意搵到钱啦,可唔能忘记恩情。”
叶耀祖差点儿被逗乐了。
虽然老豆临终前并未告知他,为何将两艘柴油发动机渔船捐赠给大余湾,但也知道其中张厚寿没少在背后使坏。
而且最关键的是几小时前,山鸡才被自己揍了,现在这老狐狸贴着笑脸上门,能有好屁?
“族长!夜市系让我搵到了点钱,但这仅够养家糊口。”
张厚寿:“……”
大鱼大肉就系养家糊口?
张厚寿见叶耀祖不接话茬,直入主题道,“阿祖!我也系看着你长大,你能唔能给老夫一个薄面,将烤生蚝的秘方贡献给大余湾?”
见叶耀祖不说话。
他下意识的朝着叶耀祖看去,却见他冷冷的盯着自己。
似笑非笑,神情嘲讽。
让张厚寿的眼皮子一跳,心脏都跟着缩了缩!
这烂仔!
怎么这表情?
怪吓人的!
虽然反复告诉自己,他叶耀祖就系个烂仔,但是张厚寿总觉得心里慌乱的很,莫名其妙就有些心虚。
他赶紧道,“阿祖,如果你唔想将秘方捐献给大余湾,那我代表大余湾宗族向你购买,你开个价。”
“族长!你既然知道系秘方,要系你,你会多少钱出售?”
“我当然唔会……”
张厚寿说道着,突然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哈哈哈!”
叶耀祖指着张厚寿笑出声,“族长您都唔不会出售,觉得我会出售吗?”
说罢,脸色沉了下来。
“还有族长!你之前说恩情,那我就给你说说恩情。”
“我记得我老豆临终前,你曾经向我老豆保证,两艘捐献给大余湾的渔船租赁费用,每年我能分到2000港纸。”
“可自从我老豆去世,到今日渔船分红我可系一毫都未见到。”
“既然族长要让我记得恩情,那就先将这几年渔船分红算一算。”
张厚寿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叶耀祖反杀,差点儿一口血没吐出来。
实际上。
这几年渔船分红都进了他的口袋,不然家里的2层小楼怎能建起来。
“阿祖!你这系与大余湾宗族作对,就不怕,宗族将你赶出大余湾?”
“不老你老分心,时机到了我自己会主动搬离大余湾,前往港岛城。”
叶耀祖指着门外道,“慢走不送!”
闻言,张厚寿差点儿没踉跄摔地上。
这烂仔。
气死人!
……
回到家中,鼻青脸肿,说话漏风的山鸡,三步并两步站在张厚寿面前,“老豆,秘方搞到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