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辰连忙上前:“怎么,你认得她?”
就在刚才,他和杨千云还在因被害者的身份头疼,还想怎么忽悠这位老探员动用现有资源排查,没想到居然有个女人直接送上门来了。
被害者崔锦红跟她年纪相仿,虽说样貌身材比眼前这位差得海了门去,但也是人群里的头挑人才了。
结合这冷艳美人的话语和表情,再加上她这身风尘味极浓的穿戴,白慕辰料定两人不仅熟识,还有可能是“同事”……毕竟崔锦红在交不起房租前,肯定有相对固定和不菲的收入。
穿戴风尘,大半夜两三点钟还在洗澡,貌美,身材好……
集合了以上几个着重点的年轻女孩,又是在这个法治相对落后的年代,白慕辰基本已认定她跟被害者的“职业”了。
推理最忌先入为主,虽没有当下笃定对方的身份,但他已开始暗戳戳的认为,自己的猜测应该错不了。
可这女人却没正面回答自己的意思,竟是一脸蛮横地反客为主:“问你话呢,她这是被杀了吗?究竟是谁干的?”
口气透着女王的高傲,就好像下一秒钟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立时就能对紧跟身后的两个随从下令“拉出去砍了”。
连老江湖杨千云都给这强悍的女人搞懵了,不由脸色一沉道:“这位小姐,如果你也想让我们帮着你死去的小姐妹报仇,把凶手绳之以法,那就请……”
杨探员一本正经地说这番话时,白慕辰是有些好笑的——显然他跟自己想一块去了,面前这位冷艳美女跟被害者崔锦红是“同事”关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跟老巡捕居然同时翻车了。
女王般的冷美人,竟给这话瞬间点燃了怒气:“小姐妹?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跟她是姐妹?”
不过,这一坨燃烧的坚冰便是收敛了火焰,又将一副悲天悯人的目光缓缓下移,无声凝望那蜷曲在地的女性裸尸——平静如水的目光,让白慕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动错了方向。
光是将全副注意留在女人的体貌特征上了,偏偏忽略了她的神态。
是了,自打进门以来,这个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也太冷静了!
毕竟是被斩头,其血腥恐怖程度让和尚这种粗野爷们都受不了,这女人若真的是做那种工作的,怎会……
“我叫叶澜雪。”凝视崔锦红的尸身数秒钟后,女人将灼灼目光又转了过来,“是祖爷派我来的。”
仿佛感觉到他们没听明白,叶澜雪补充了一句:“云湘门,祖爷。”
包括白慕辰在内,几人在听完她的话皆是一惊——这案子,怎么把上海的翻戏党也惊动了?
…………
晚间六点,暑热依旧没有退下去;因为如此血腥的案件,闷热的巡捕房更是笼罩上了几分焦灼。
“怎么样,尸检有什么发现?”见白慕辰和麻七狗并肩从地下室上楼,背靠在走道一侧抽烟的杨千云马上迎了上去。
“切割脖颈的刀口异常干净,创面没有留下凶器的任何特征。”眼看麻七狗越是一脸菜色,白慕辰没管他那么多,立刻一五一十道,“奇怪的是,她的臀部和背部有轻微的淤青,痕迹符合光滑面碰撞的特征……被害者当晚应该是在浴缸里摔了。”
杨千云眼睛一亮:“是突破口吗?”
白慕辰却无奈耸肩:“算不上。我细细检查过她的全身肌肤,符合活体浸泡热水的特征;也就是说,崔锦红是在洗澡时被杀的,被割头后摔在浴缸里……也不奇怪。”
“可她是怎么在一间封闭的盥洗室里被割了头?还有那块木牌是什么意思?”杨千云面容越沉,吧嗒吧嗒地拿卷烟撒气,“鬼佬刚才又骂人了,说是法租界治安向来良好,多年没出过什么人命案子……他刚上任没多久就出这么大的事,下令咱们限期破案!”
一直呈现出犯恶心的麻七狗听了这话不干了:“啥?又是限期破案!这案子疑点这么多,现场环境又那么乱,就咱几个人手咋个限期破案?他又不给加人,好么……那堆法捕西捕都在桌球室酒厅里舒舒服服,连阿三们都不帮咱忙还破个屁!”
租界的巡捕房里其实不光华夏人,还有一定编配的西方人,乃至印度人东南亚人——西捕不说了,薪水高日子过得向来舒服,工作大抵就是巡捕房的桌球室,酒厅,健身房,图书馆等等地方消遣;
洋鬼子们日子爽便罢,那些个阿三、东南亚外来户都给带坏了,一个个不把华夏人放在眼里,仗着治外法权把脏活累活都推给华捕,连愁人的案子都是他们去办。
深知这些背景的白慕辰知道抱怨也没啥用,还是把话题引到了案子本身:“现在命案现场,被害者身上的线索已是搜集的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如果想尽快破案,方向应该是转向排查被害者周边的可疑人物了。”
“就是就是,一直让我们从死人身上动脑筋,你有没有在活人身上下功夫?”麻七狗不满意瞪杨千云,“奶奶的,让我们在黑臭又闷热的太平间整死尸,你他娘倒是舒服,站在外面抽烟纳凉。”
如此抱怨惹得白慕辰后面的和尚偷笑,杨千云没理他,将不爽的目光瞪向同僚;白慕辰没管这俩老男的冲突,追问:“带回来的那女人呢,有没有细细问过她?”
“就是就是,我看她也不像好人!”一直没敢插话的和尚也是嘟囔,“下午在骑楼的时候,我拦着不让她进门,还要跟我动手啊……”
眼瞅在场几人把矛头同时对准了自己,本就焦躁的杨千云更是火冒三丈:“怎么一个个的都冲着我来了?我也知道该从这个叫叶澜雪的女人身上入手,但带回来还没问几句,上面就递话了,让搜查室立刻放人。”
白慕辰暗惊:“那,你还真就把人放走了?”
“娘的,上头的意思我敢不听吗,除非我是放着好日子不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