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平日里张自在所历经的战争不同,这些走尸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
张自在只能不停的挥刀,刺枪,头颅成堆一般的落在他们脚下,倒逐渐形成了一道对抗走尸的屏障。
可这些怪物丝毫不会退缩,仍旧疯了一般的追赶上来。
鲜血几乎溅满了他全身,可他也没时间去擦了,张自在已是浑身的汗,顺着他挥砍的动作甩出去,他此刻只觉得双臂无比的酸麻,几乎下一刻就要抬不起来了。
章汴梁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盔甲都是歪的,却根本没有时间扶正,可眼前的走尸源源不绝的攻击着他们,两个人无比狼狈。
若是此时能有救兵就好了,但看着眼前这些走尸的数量,他不禁露出一个苦笑来,朝廷军并不弱,列起阵法来也足以抵挡这些走尸的攻势,可如今,军中不知到底有多少士兵都变成了怪物,这些可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啊,就算李参数他们愿意带人攻进来,也无非是送死了。
况且朝廷军遭此一劫,实力又损去几乎一半,以武相大人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种无谓挣扎的,沈去商或许会救,但是他绝对不会违背武相。
张自在心中想着,脑袋已经有些浑噩了,连眼前的走尸都有些模糊了起来。
这时,旁边的章汴梁突然一个踉跄,手中的军刀竟脱手滑出,旁边一只走尸立刻朝他扑了上来。
张自在见状,条件反射般,就连忙将手中的长枪掷出,这一击几乎用尽了他的全力,只见那长枪飞过去,正中那走尸的额头,那怪物的身体顿时往后倒去。
可是这样一来,张自在的身前就立刻出现了缺口。
听着耳旁传来熟悉又刺耳的尸嗝,就像是小时候田地里的野蛤蟆叫一般,张自在只觉得心中一跳,扭过头去,一只穿着亲兵营盔甲的走尸已扑到他眼前。
这走尸的面貌似乎还有些面熟,应该是昨晚上一起共事过的同营弟兄吧,可此时,他与它却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此刻,这些走尸们就像汴江里的洪流,想挡也挡不住了,仅仅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竟然能撑到此时此刻,简直是个奇迹了,就算下一秒被攻破,也是正常的。眼看那张嘴就要咬了上来,看来,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了,张自在心中想着,居然感到有些认命。
但是几乎是立刻,后方忽得一道大喝,张自在只见那里白光一闪,那只走尸的脑袋登时就滚到了地上。
张自在惊讶的抬头望去,便看见安青远骑着马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知为何,张自在心中一定,笑了笑,喊他道:“安兄!”
安青远也对他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却有些古怪。
只见安青远横枪在手,踢了踢战马,踩到了那些尸体上面,他手中动作不停,一人一马就这样挡住了那些走尸,扭头便道:“我来对付它们,张兄,你们先走!”
张自在一怔,与章汴梁对视了一眼,忙道:“不可,我们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安青远的身手不在他俩之下,马术更是胜过他们,但是这么多的走尸,就算你是神仙,一个人只怕也是难以对付,而且他还有马匹,逃出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安青远奋力斩下一走尸头颅,顿了一顿,叹了口气,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又只对张自在说了一句话:“我被咬了,张兄。”
张自在手上挥刀的动作立刻一顿,他不可置信的看了安青远一眼,他喃喃道:“安兄…”
安青远却推了他一下,冲他喊道:“走啊,这么婆婆妈妈的,章将军,带他走!”
章汴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张自在,只能咬了咬牙,冲过来一把架住张自在,叫道:“张兄,听安将军的,我们走吧!”
张自在这才看见安青远脸上的肉几乎都被咬掉了,但是却没有鲜血流下来,因为那些血已经有些凝固了,他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浑浊。安青远似乎也不敢再看他,只是将战马调了个头,就连他身下的这匹战马也已经是浑身的伤㾗。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张自在道:“张兄,我早就该死了,在闽城外那片林子里就该死的,现在我要去找我那些弟兄们了,你…切记要保重。”
他话落,章汴梁扯住张自在就走,张自在只盯着安青远的背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过了好一会儿,张自在才突然回过神来。
他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那些走尸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而这座山已经淹没了安青远。
有了安青远的阻挡,张自在他们身旁的尸群立刻稀了下来,他们且杀且跑,正往营地外退去,突然这个时候,张自在听到后方传来了安青远的声音。
那是歌唱的声音,在这嘈杂的大地上,就像一阵低低的雷鸣。
四海狂风兮。
千年苦海清…
回看龙关低如马。
渐见汴河直北流…
军威直卷朱雀关门外。
万里江山…尽我大承歌…
这是开国之时,太祖皇帝率军平灭了最后的逆贼之后,站在汴江上游所创的《承平诗》,后来便逐渐演变成了大承的军歌,而直至如今,这个国家里每一个当兵的人,都会唱了。
这首歌是太祖皇帝人生最得意之时所创,从词曲之中,不难看出太祖当时的踌躇满志。但是太祖皇帝百战百胜的后面,当时也是成千上万的白骨吧。短暂的和平,都是用这些人的生命换来的,现在听来,张自在只觉得心中一阵悲痛,其中似乎包含着无数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