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身旁的仪器传来规律的滴鸣,沈梨摸了摸脸上的氧气罩。
“沈梨,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梨转过头去,是程方舟。
他守在床边,眼眶底下青了一圈,见她清醒抬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醒了就好,你昏迷两天了,”
程方舟摸了摸沈梨额头,“烧暂时退下去了。”
沈梨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秦仲恺的人扔进了岛上的一个房间,砸门砸到她昏过去都没人应,这是……回来了?
不对,不对!
“程方舟,”一开口嗓子都要冒烟了,沈梨艰难起身,“我哥和江隐端……”
程方舟按了按沈梨肩膀,示意她躺回去:“先让医生给你做个检查。”
“不用……”
沈梨扯掉氧气罩,着急拉住他的袖子,“秦仲恺有再找你们谈条件吗?他把人带到哪了?我哥和江隐端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能不能,能不能联系秦仲恺把我再换回去?实在不行,加我一个也成啊,人质还怕少吗,我……”
沈梨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的全是江隐端怎么就换了,江阿姨和原叔叔怎么办?她怎么办?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沈梨,冷静一点,”程方舟帮她把氧气罩戴回去,耐心解释,“现在所有人都在全力营救他们两个,一定会帮我们把人安全带回来,你需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待和他们团圆。”
小时候妈妈也这么跟她讲,说,你好好听话,我就来看你。
有吗?
没有。
但是她信。
现在沈梨依然信,因为她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程方舟眉头紧拧,朝医生示意:“医生,麻烦你了。”
沈梨在医院中了解了事件的经过。
前段时间,秦仲恺有批走私的军火被政府扣下,自己也被追捕,他想抓了沈越,威胁沈振南和柠茜帮他运出被扣押的军火,顺带要上一大笔赎金,隐藏身份逃往国外。
为了这次的计划,他特地雇佣了一队雇佣兵。
只不过没想到多抓了一个她。
而江隐端发现的太快,几乎是瞬间就反扑向他,秦仲恺没走成,被迫和他们上了同一艘船。
之后江隐端换下沈梨,这下受他威胁的人里,又会多一个江家。
沈梨昏迷的这两天,秦仲恺已经靠着江家的疏通前往国外,他说,帮他把那些被政府扣压的军火交付至奥国海湾口后,他会发送沈越和江隐端的具体坐标。
7小时前,秦仲恺乘坐的那艘货船在沿海港口发生爆炸,连天的火舌吞没了整艘货船,浓烟弥漫下,港口一片混乱。
江隐端和沈越不在那上面。
这是催促的信号。
回来的这几天,沈梨一直在搜沿海港口的情况,网上的视频有长有短,消防车、警车、救护车的声音连绵不断。
沈梨总是期待着,会不会下一秒,就会有人拍到她熟悉的人。
他们不是下落不明,而是逃出生天。
看久了,沈梨就会摸一摸手上的珠子,那是江隐端姥爷过寿时送她的那条小叶紫檀手串。
沈梨拜托程方舟帮她拿了过来。
江隐端给沈梨求的是平安吉祥,托他姥爷送给了她。
沈梨还是从程方舟那里知道的。
真不知道是谁傻。
“病人情况不允许离院,她心肺功能本来就差,又因为从高处坠落和溺水后引发了损伤,现在肺部很容易发生不可逆的感染。”
“而且她的高热一直没有退,心脏负担重,随时都有停跳的危险,身体的器官都是要跟自己一辈子的,某些损害即便是再高的医术都挽救不了。”
医生详细和程方舟说着后果,二人的视线一道看向沈梨,她默默往病号服外套衣服,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坚决。
几分钟前,程方舟告诉沈梨技术人员破译了新的坐标,她立刻要求前往现场。
程方舟:“太危险了,沈梨,我们不能确定这次会发生什么。”
“我明白,”沈梨向程方舟露出个安慰的笑,“让我过去吧。”
程方舟什么意思她太清楚了。
她和沈越乘坐的那艘船上放了炸药,不足一磅的C-4就能炸死好几个人了,秦仲恺放了300KG。
要不是秦仲恺也上了那艘船,沈梨和沈越真的有可能会消失在茫茫大海中,连尸体都找不到。
绑架这种事,无论成与败,大都以撕票为结局。
江隐端那么聪明,肯定比她清楚。
沈梨费劲呼吸几次:“走吧。”
医生在沈梨签字时语重心长:“沈小姐,身体是自己的,希望您可以好好考虑清楚,要当下还是要未来。”
她认认真真签下‘沈梨’两个大字,把笔还给了他。
“谢谢医生,我都要。”
出发前沈梨吃了一堆药,暂时压下身体的炎症和发热现象,可以帮助她稍稍缓解疼痛。
抵达后,一个脚踩筒靴,身穿迷彩制服的男人在地面等着他们。
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过来和程方舟握了握手:“程,这是之前救出来的那个人质吧?”
“是的,多亏了您,沈梨,这是丛恩上校,负责我们的营救任务,你也是他的人救出来的。”
程方舟介绍道。
“丛恩上校,谢谢您救了我。”
沈梨真挚向他道谢。
丛恩:“别客气,都是应该的。”
程方舟:“上校,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把想坐救生艇逃跑的绑匪全抓回来了,和沿海那艘货船的情况差不多,不过再具体的他们不肯说,我们的人正在排查船上的情况,人质暂时安全。”
丛恩说得委婉。
沈梨却听得血液都凉了。
“我们在岸边做了掩体,虽然周围有人保护你们,但我还是要提醒一遍:不排除可能在营救过程中发生的诸多情况。
希望两位保持警惕,如果有意外发生,记得卧倒,如果你们想看船上的进度,可以用这个。”
丛恩递过来两个望远镜。
沈梨道谢后接了过来。
她五指攥紧,把望远镜放到眼前。
匆匆一瞥,船上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们三五成群站着,有些地方是视野盲区,沈梨看不到。
这副场景让沈梨回想起了十多年前,目睹他人死亡时的恐惧与迷茫。
不知不觉额上冷汗涔涔,沈梨放下了望远镜。
“沈梨,还好吗?”
程方舟担忧问。
“没事,”沈梨眼眶有些发热,“海边风有点大。”
沈梨向丛恩上校再三恳求,外加威逼利诱,他允许她去船上看一眼人质。
程方舟想陪她一块过去,沈梨拒绝了。
“表舅不是已经到奥国了吗,船上信号不好,你留在这里方便联系他。”
程方舟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不光要照顾沈梨,电话也打个没完,他按时督促她吃饭、休息、打针、吃药,外加情绪开导,自己却没怎么合过眼。
这一次带沈梨出来虽然极大尊重了她个人的意愿,他自己却顶上不小的压力,沈梨怎么能让他继续冒险。
他又叮嘱了沈梨几句,送她和丛恩手底下的人上了快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