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凌抄了三日经书,也不过抄出四策,被皇后叫了去。
不知皇帝对她说了什么,这次皇后看向她的神情还算平和,不喜不怒,问候了两句,道了喊她来的目的。
“待会你就回季府去,经书不用你来抄了。”
姜若凌心中并不意外,面上却不显,担忧询问:“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
皇后盯了她半晌,才开口:“若凌,莫要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也莫要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本分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姜若凌应声离开。
她向来这般谨小慎微模样,皇后倒是见怪不怪,只是眼中遮不住的厌恶。
姜若凌大致能猜到皇后叫她回去的缘由,一来是应当是她受伤一事皇帝找过她,二来季鸿青走了,就没必要防着她。
她来的时候就没带东西来,走的时候自然也是干干净净,没有留恋。
所以她没想到,关阳霁会找过来。
似是一路跑来的,额头冒着薄汗,却止步在离她稍远的地方望着,若非她刚才瞥到,还不知他来。
她上前询问:“关太医,你是来送我的?”
关阳霁颔首,面容有些落寞,“今日一别,下次相聚又不知该何时了。”
姜若凌轻笑:“本来该去找你道别的,可皇后催促的紧,就没能去。你放心,我寻到给功夫就来。”
关阳霁又哪里会不知,她多半是皇后召进宫,而只要是皇后召见,多半是问责。
他既希望她来,又希望她别来。
他道:“你还是莫来了,待我出宫去找你。”
见她面露疑惑神色,关阳霁止不住轻笑,指尖点了下姜若凌鼻梁,笑道:“皇贵妃身体抱恙,给了我一面令牌,允我出宫寻药材,我可自行出入宫内外了。”
姜若凌面露喜色,笑道,“那你岂不是能随时来寻我?”
关阳霁点点头,“就怕你季府不欢迎我登门拜访。”
姜若凌了然说道:“怎会,待我回去就吩咐下去,若你来了,以贵客之礼迎你进门。”
关阳霁笑着,想起什么,笑意又淡了下去,询问:“上次我说的话,公主可有考虑清楚?”
姜若凌微怔,而后两指搅着帕子,似是带着几分羞赧,这幅神情叫关阳霁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及他想明白,就听姜若凌道:“他离京那日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回来便要与我过寻常夫妻日子,我觉得他开始喜欢我了。”
关阳霁一怔,疑惑开口,“他……真这么说?”
姜若凌笃定的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娇羞,说道:“所以我可能没法帮你了,对不起关哥哥。”
关阳霁眸子似是蒙上了一层雾霭,没有以往光亮,藏着未知的情愫。
沉默着,和以往祥和模样不同,显得有些阴鸷。
姜若凌略微疑惑开口,“他开始接受我了,关哥哥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关阳霁缓缓点了下头,面对姜若凌质疑的目光,抬手抚上她发顶,轻摸了两下,扯出一丝笑意:“我自是为你感到高兴。”
姜若凌也笑了。
高兴就好。
她离开了,关阳霁目送她一路离去,心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因为季鸿青与姜云妍走得近结盟的缘由,关阳霁甚是头疼,他曾经无比希望季鸿青能厌弃姜云妍,好将他们关系分开,从而容易打击姜予则。
但就在刚才有一瞬,他格外希望季鸿青一心一意只有姜云妍。
之前那么多年对姜若凌视而不见,如今却说要做一对寻常夫妻,怎么可能……
他眼眸微垂,忽而冷笑,心道不过是季鸿青拿捏她的谎话罢了,也亏得她为了一句没保障的谎话,又重新这般死心塌地的爱他。
真是愚蠢。
关阳霁掌心传来痛意,他抬手一看,发现他竟指甲刺痛了掌心。
他沉默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情绪激动,这事与他并不相关,他为什么要激动?
“我该是病了……”
*
上了宫门外的马车,左恒也顺势钻了进来,他目光在姜若凌脸上停留了很久,忽而开口:“公主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他?”
姜若凌原本在欣赏自己五指蔻丹,听到这话,抬眸看他,反问:“本宫有说过要帮谁吗?”
没有。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说过要帮谁。
不是为了帮扶姜卓君,而是单纯想利用皇贵妃等人制约姜予则。
她很清楚,如今姜予则还是皇子,掀不起什么风浪,能慢慢对付。
要是等他称帝了,事情的转机就小了,到时候再想制衡他就难上加难,这就是为什么她需要皇帝活着的原因。
前世自从季鸿青娶了姜云妍,基本就捆绑了他们的利益关系,难以撼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朝局,生生气死了姜文卫。
之后就有了她的悲剧。
她如今对关阳霁并无好感可言,更遑论去帮助他。
想起他的触碰,就想起了那漫无天日的阴暗牢笼,与鼠蛇相伴的昏暗日子。
姜若凌眼眸一缩,猛然将腰间的香囊拽下,扔在了马车地上。
脑海中画面不时闪过,她身着褴褛的衣衫,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卧在地上,被药物煎熬的痛苦嘶吼,却得不到解脱。
一想到自己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姜若凌就气的浑颤抖,周身凝着戾气,伴随着脑袋一阵阵的刺痛,犹如针扎。
她柳眉颦蹙,面露苦色。
身为长公主,她有自己的高傲,不想叫左恒看见自己狼狈模样,正欲开口叫他滚出去。
话还没说出口,被带入了温暖的胸膛,鼻息处萦绕这淡淡的松木香。
让她原本暴戾的神色收敛几分,她顺势抱紧了左恒,语气有些疲倦,又似眷恋道:“你会一直跟随本宫,不背叛本宫,对吗?”
香软在怀,他呼吸有些紊乱,听见自己喑哑的嗓音:“我会一直陪着公主,永远不会背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