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抒情心一紧，小脸唰得一下白了，她背对着，他也看不清她的仓皇失措的神情。
周平桉仍然微微蹙着眉，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有些心疼，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故意提醒着什么一样，“我比你大几岁，理应叫声哥，总之我们不是能直呼名字的关系。”
不是能直呼名字的关系。
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钝了的刀，生生的割在许抒情心上，钝疼钝疼得。
许抒情蹭的一下站起身，生怕再晚一刻泪珠就要掉了下来，背对着他轻轻应了声。
周平桉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了，她明显是被伤到了。
“我送你回去。”
许抒情一转身，地上就掉了个小巧的白色烟盒。
她心一紧，下意识的想要去捡，但周平桉比她更快，“你的？”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烟盒，皱着眉像是在质问。
“不是。”许抒情摇了摇头，轻声补充道，“邻家姐姐的，她把外套借给我穿了，这烟也是她的。”
周平桉盯着烟盒看，是一款市面上不常见的女士香烟，价格不低，主要是难买。
他信她，将烟递还给她。“你别学着吸烟，伤身。”
“那你不是也没戒烟。”许抒情得理不饶人，经过刚才那一茬，说话都有些噎人。
周平桉一愣，压根没想到面上瞧着安安静静的小姑娘也得理不饶人，他自知理亏，闷闷的接了句，“不上瘾，解闷用的。”
“哦，那你怎么知道我要是学会了就上瘾了？”
他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此刻更是接不上她的话茬。
两人沉默，直到挂钟沉闷的发出整点报时响声。
“送你回去。”周平桉走到沙发旁，将衣服递给她，另一手拎着垃圾。
许抒情接过衣服，闹别扭似的也不穿，原封原样地搭在手臂上。
“穿上，外面冷。”周平桉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关系，在外人听来都是些冰冷生硬的命令语气，但许抒情却懂他的别扭。
直到亲眼看见她穿上外套，周平桉才开了门。
周平桉锁门的空档，许抒情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等他。
对面的门突然开了，邻居出来扔垃圾，见他眼前一亮，音量提高了不少，惊喜中又带着小心翼翼，“平桉？”
“秀梅姨，是我。”周平桉脸上带了笑意，主动上前接过那女人手里的垃圾，“我休假回来待两天，下午得再回。”
“真是你？变化太大了，我都不敢认了。”女人一脸惊喜，寒暄的同时还不忘抢回他手里的垃圾袋，“搁在那，等你叔下班回来让他扔。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来家里给你做好吃的。”
许抒情局促地站在一旁，也不敢出声打扰他们寒暄。
“欸，这水灵灵的小姑娘是谁啊？你小子长大了，交女朋友了是吧？”女人上下打量她，眼里藏不住的赞赏和满意，转过头冲着周平桉挤挤眼，“好福气。”
“秀梅姨，您想哪去了？这是我领导的女儿，人家可比我小不少，可不兴乱开玩笑。”周平桉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礼貌却又不失客气，嘴角微微扬起，耐心地跟人解释他们的关系。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女人冲着她歉意地笑笑，转头继续和周平桉聊着天。
许抒情仪态很好，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始终端庄，周平桉不时地瞧她一眼，少女纤瘦盈盈一握的身段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也不知怎的，分明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气质出落的格外出众清冷，安静不言时像株荷，亭亭净植，不庸俗，雅致。
直到周平桉抬手轻轻碰了下她，许抒情才缓过神，意识到他们叙旧谈完话了，客气地冲着女人说再见。
下楼走台阶时周平桉有意让她走在后面，许抒情不解，素着一张脸神情有些迷茫，“我拎着垃圾，怕弄脏你衣服。”他轻声补了句。
周平桉开车送她回去，一路上许抒情都轻轻抿着嘴，神情肃穆，眼神却有些空洞，像是在出神的想着什么，她安静了一路。
他认真开着车，车窗外的景物渐渐密了起来，许抒情偏过头看向窗外，像是无意似的开口，“你能给我讲讲未来的规划吗？”
周平桉听到这话，掌着方向盘看了她一眼。
她有些心虚，怕被人瞧出心思，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毕竟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呢？想当医生是认真的么？”他不答反问。
许抒情没回话，盯着他的脸看得入迷，周平桉本就是浓颜，浓密的眉毛深邃而亮的眼睛，见他第一眼，许抒情就在心里默想，这人可真好看，剑眉星目，五官周正。
他的问题并不难回答，许抒情点了点头，忽然目光坚定地看向他，“是。”
“那我们下次见面，我就得改口了。”周平桉特意卖了个关子，勾唇笑着，“成吗？小许医生。”
许抒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内脏钝疼钝疼。
尽管她无数次在心里祈盼回家的路再长些、再堵些。
可车子还是稳稳停在了路边，道路两侧的柏树早已光秃秃的，天不知何时也莫名阴了，刚过完年的北京街头冷清萧瑟。
她的手还放在安全带上，没有要解开下车的意思。
她不急，周平桉也不催。
“你会出国维和吗？”她深吸了口气，脸上也冷冷清清，让人瞧不出什么来。
“什么？”周平桉有些意外她问这，挑眉看过去。
“医学最卷学历，本硕博读出来就八年了，我们下次再见是八年后？还是……更久？”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咄咄逼问着，藏在心里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差点被自己和盘托出。
他真沉得住气，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出点门道了。
可周平桉偏偏冷着一张好看的脸，面上无喜无悲，藏匿着情绪，不显山也不露水。
“或许是，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有维和的打算。”周平桉将车子熄了火，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讥讽的笑，“这事能不能成，不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