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们见到李夜清就一拥而上,但眼神更多还是停留在包袱中的枣糕蜜饯上。
“李君,李君回来了!”
头上顶着一方玉雕模样的精怪是镇纸成精,开化灵智。
它最为猴急,小小的身子站在枣糕旁就开始吐纳着其中的烟火之气。
“屈知章,你又被昌化它们欺负了?”
李夜清将枣糕全部置放于木案上,看向身前的小妖精怪们问道。
一杆质地如象牙研磨而成的毫笔左右摇了摇,从笔杆上探出了一张妖气幻化着腮红淡淡的娃娃脸。
这杆笔就是衔蝉居文房四妖中的笔妖昌化。
昌化连连摇头,向李夜清解释道:“屈知章乱说八道,咱家要揍它!咱才没欺负它呢,神龛香火气就数墨洗和砚青吃喝的最多。”
昌化口中的墨洗和砚青分别是洗墨筒和砚台成精,此刻也站在李夜清面前,一幅做错事等待挨骂的模样。
“屈知章灵智开化最晚,你们得让着些它。”
李夜清并没有责怪这些小妖,将枣糕全都推到了它们面前。
这些石墨草木开化的精怪,平日里只靠香火气便能修行,李夜清买来这些枣糕也是给它们打打牙祭。
文房四妖围在枣糕旁吐纳着烟火气,而李夜清却发现灶房门后还躲着两只小妖。
“阿帚,招财进宝,进来呀,躲在门后做什么。”
看到李夜清招手,门后那只头上顶着把小扫帚的妖怪以及铜钱铸母幻化的精怪也都一蹦一跳地走进灶房。
涂山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这满屋子的小妖。
李夜清身为朝廷官员,自家住宅里却豢养了这么多的精怪,这在玉京城中简直是一大奇观。
“我都说了我这小宅里平日还是很热闹的,没骗你吧,”李夜清看向对面的涂山雪,微笑着回道,“草木精石成妖最是不易,他们都有各自的本领,而我正是想将它们引向正途,并非所有妖怪都会堕落成魔的。”
涂山雪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同样身为狐妖的她对眼前的青年,隐隐有了几分好感。
两人交谈间,衔蝉居上炊烟袅袅,不多时,桃夭夭就端着两海碗汤面上了木案。
粗瓷大碗‘笃’的一声放在包浆的木案上,汤里红油颤颤,色香上佳,临了还洒上了一把细细的香葱碎。
在诏狱里呆了一整夜,涂山雪早就饿了,在从五福里走过时她就被两侧早点铺子的香气吸引住了。
“不用客气。”
李夜清从竹筒中抽出两双木筷,递给涂山雪一双后自己也捧起了粗瓷碗,先啜了口鲜美的红汤,咂舌感慨道:“我家夭夭手艺就是好,能吃上这碗汤面,就是给个皇帝也不做。”
桃夭夭用围褂擦了擦手,嗔怪了一句就会嘴贫。
涂山雪刚开始还有些矜持地挑了一小筷子面送入口中,等尝到汤面味道极好后便放开了性子。
正在吐纳枣糕香气的一众小妖们见到这模样都不禁纷纷侧目。
笔妖昌化在空中围着涂山雪飞了两圈。
“李君从哪里带回的这么好看的狐娘子,就是胃口忒大了,咱家还能再养得起一张嘴吗?”
闻言,正捧着粗瓷海碗的涂山雪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
“去去去,昌化别乱说,”砚台妖砚青用头顶了一下昌化,“李君那可是经商的天才,以后咱衔蝉居还要将皇城的百猫坊也盘下来呢。”
这话一出,其余的几只小妖墨洗,阿帚他们也是纷纷附和。
李夜清用筷子拨开了笔妖昌化。
“一边儿去,你们吹牛可别带着掌柜我啊。”
等灶房内一众吃喝完,已是午后。
扫帚精阿帚正在打扫灶房和庭院,白先生懒洋洋地趴在桃树上,嘴里叼着偷来的第二条腌鱼。
一众小妖在天井中嬉笑打闹,上百只狸奴围在桃树下,桃夭夭捧着粮袋正在弯腰给它们喂食。
玉京仲秋的午后,青日的余光透过桃树落下点点光晕,晒在身上暖呼呼的。
涂山雪坐在天井的短凳上,在帮桃夭夭准备作茶水点心的原料。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样的不真实。
李夜清将衔蝉居铺子前的招牌收了进来,挂在门后不禁叹了口气。
“生意不景气啊,这大好年头真是怪哉。”
听到李夜清的抱怨,涂山雪停下了手中捣山楂的活儿计,有些疑惑地询问道:“你这家铺子,到底是做什么生意啊?我还真看不懂。”
李夜清跨过地上的那群狸奴,也搬了条板凳坐下来处理原料。
他指了指门后招牌上的字回答说:“那上面写着呢,把玩狸奴二两银子,购置茶水点心三两者任意赏玩,我准备将这种新颖的互市形式叫做猫咖,可惜玉京城里怕是没人理解,一来二去干脆就叫衔蝉居了。”
涂山雪不禁冁然一笑道:“你这家铺子倒是有意思,真的有人愿意花银子来盘这些猫吗?”
而这时,桃夭夭也喂食结束,走上前回道:“来的人可多了,好多玉京的大家小姐都喜欢来店里撸猫喝茶,就连朝野的王大学士都是常客。”
说到这里,李夜清补充了一句。
“那老学士贵为正三品,谁想到却是个怕老婆的耙耳朵,一把年纪没娶个小妾也就算了,养只猫玩玩还不给,只能偶尔偷偷来这我小店里摸摸猫。”
桃夭夭也坐在了李夜清身侧,开始将果元坊收购来的原料处理用以熬制果浆。
“王学士倒真是个猫奴呢,我们衔蝉居能从果元坊这么便宜采集果子,还多亏了他去说好话,”桃夭夭拿起一柄细刀,边削皮边笑道,“想起老学士第一次来衔蝉居,错把白先生抱在怀里把玩,结果被挠了两道血印。”
听到桃树下的三人正在谈论自己,树上的白先生仰起头哼了一声,随后继续晒着秋日暖阳,舔舐着它心心念念的腌鱼。
有关衔蝉居的一切事宜都被桃夭夭打理的井井有条,谁让那些个小妖开化灵智不久,道行远不足以幻化人形,李夜清本人又时常作个甩手掌柜,因此只能为难桃妖夭夭事无巨细。
说完市井趣闻,李夜清将话题拉回了涂山雪的身上。
“涂山姑娘,能否和我说句实在话,在这玉京城里还有多少你青丘的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