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有惊无险的一天,晚上,我和谢戟两个人待在卧房里。
前两天我不想和他独处,都是躺着装睡,但今夜的我一想到明天的大事,就一刻不得安宁。
“紧张吗?”谢戟坐在桌边给自己换药,背后却好像长了眼睛。
我索性从床上下来,坐到他身边,虽然我哑了,但还是欲言又止。
谢戟淡淡看我一眼:“上战场你都不怕,这时候紧张什么?”
我紧紧咬着唇,当然是因为以前勇敢无畏,而现在的我害怕失败,害怕再因为我,害死无辜的族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是没出息。”谢戟鄙夷的看我一眼,将手里的药递给我,“替我换药吧,做些事情,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手里突然被塞了药罐,我才正眼看了谢戟。
他衣襟半敞,健壮的胸肌毫不遮掩的袒露在我面前,狰狞的疤痕密密麻麻,其中最显眼的,是胸口的刀伤。
那一刀,是我捅的。
我们大婚那日,我把他捅了个对穿之后,怕他死的不透,还握着刀柄旋转了半圈,直到在他心口搅出一个大窟窿。
这种伤口很难痊愈,现在需要上药的,也是这个窟窿。
这伤口居然真的在他身上?先前看他活着回来,我以为那天我杀的是个替死鬼,没想到伤口真的在他身上。
明明是刺中心脉的致命伤,为何谢戟还能活到现在?
我凑过去,撩开他的衣襟,动作间指腹划过他的肌肤,意外的感觉到这个冷冰冰的杀神体温有些炙热。
谢戟吸了口气,沉着脸问:“你做什么?”
我点了点那个大窟窿,好奇的触摸着。
他冷哼一声,捏住了我的手:“在想我为什么没死?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谢家子弟,心脉生在右边。”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下次在想杀我,记得找准了地方。”
我恍然大悟,想起多年前父汗曾说,他射中了谢戟父亲的心脉,那老匹夫必死无疑,隔了半个月,却又看到谢翰世生龙活虎的上了战场。
谢家人几次死里逃生,竟是上天的馈赠。
真是不公。
“死不了,但是很疼!”谢戟突然低吼,吓了我一跳,他把我的手紧紧贴在那个我搅出来的大窟窿上,表情都扭曲了,“下次若有机会杀我,一定杀死我,别让我这么疼了。”
我被他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而我满脑子都是明天的大事,生怕我事到临头哪里得罪了他让他反悔。
我连忙示弱,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拉着他的手安抚他。
谢戟嗤笑:“明知道你对我只有演戏、利用,我还是会被你影响。”
他的力道松了许多。
我连忙从怀里掏出我的木雕,放到他面前,木雕是小狐狸,像我。
族人们都说我白净灵动,生得像昆仑雪山的雪狐,很小的时候他们喜欢亲切的叫我小狐狸,但我不喜欢狡猾的狐狸,更喜欢威猛的白狼,所以我气大了,父汗就下令不准别人这么叫我。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这个称呼。
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战场上狡猾的狐狸,比凶猛的狼,更加可怕。
就好像我面前的谢戟,心思诡谲,兵不厌诈。
这几天也不知道的怎么的,就刻下了这个狐狸,本就是块普通的木头而已,用来安抚他也算物尽其用了。
但谢戟却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像第一次收到礼物一样,小心翼翼的拿着木狐狸,端详了好久,才收进袖袋。
“谢谢。”
我愣住了。
“我不喜欢小哑巴了,还是小狐狸好。”谢戟抱起我,往床榻走去,“等这一切结束,我会治好你的声音。”
他真的是总会说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只是,就算他愿意恢复我的声音,我也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我宁愿死。
眼见他把我放到床榻上,欺身压了下来,我慌了,急中生智想起他没换药,赶紧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前的大窟窿。
谢戟疼得闷哼一声,但动作不停,压下来,在我额头印下一吻。
但只是蜻蜓点水,他便离开了床榻。
他拿来药箱,掀起我的袖子给我换药,这三天他为我换药比他自己还准时。
我一个将死之人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伤,反倒是他每次照料着,让我的伤口愈合了。
换完药,谢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睡吧,明天你要被吊在城头做人质,很熬人的。”
说完,他从兵器架上拿起他的破军戟,大马金刀的坐在床前,背对着我说:“这些天我在你身边,他们不敢行动,今夜是最后的机会,一定会有人来。”
“我不睡,守着你。”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轻的不像他这样的煞神能说出来的,那语气很耳熟,好像在遥远的时光里,有人也曾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