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
南赴谌震惊不已地看着他们，艰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感觉已经颠覆了三观。
只见裴衍则迅速支撑起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燕迟倾也立即起身后退，两人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顿觉尴尬万分。
沉寂的氛围余留着不易察觉的暧昧，南赴谌薄唇轻启想说什么，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那……那个都别在这儿站着，一会儿慕云海的人要醒了。”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燕迟倾，她瞅着昏倒的婢女快醒了，好意提醒道。
话落，裴衍则察觉到南赴谌瞪了他一眼，对方的目光冷漠如刃，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撕裂。
两人相继离开燕迟倾的更衣室，走在空旷的廊亭间。
南赴谌忽然握拳挥向裴衍则，却被裴衍则面无表情地拦住，下一秒他一脸愤怒地攥紧他的衣领。
“裴衍则，我警告你，不管你以什么目的接近她，我都不允许你伤害她！”
裴衍则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漠不关心地一把扯开桎梏的手，低头理了理衣领。
“我不是世子殿下您，好人都让您当了，小的可没兴趣再陪您唱戏。”
说完，裴衍则便不再停留，转身移开脚步离去。南赴谌被他的这番话直戳心底，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思绪飘散。
那时，他不过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先帝病重之急，朝廷上下纷纷议论南氏会不会成为继承人，因为放眼看去只有南氏深得帝心。
然而任凭谁也没有想到，先帝早已把遗诏写好藏在枕底下，亲笔御诏加玺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传位给独女燕池清。
那年燕池清不过十五，还是个费尽心思想怎么逃课的孩子，心性尚未成熟。
南赴谌想不起到底是何时对燕池清不再有那些旖旎的心思，也不再满怀一颗真心捧在眼前，甚至不会想去主动搭理她。
可能是当时父亲被所有官员冷眼旁观甚至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谩骂，扑面而来的流言蜚语压得他们一家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明白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千古罪人，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不努力就能得到一切。
南赴谌没想到一切的一切犹如洪水猛兽，让人感到措不及防。
“哈哈哈，狗屁世子，你爹不过是燕氏的狗。”
“还一个劲地往别人身上贴，没想到吧？公主变太子，南燕姓燕不姓南。”
“你们南家世世代代都甘愿沦为狗，哈哈哈……”
尖利的笑声与嘲讽深深荡漾在南赴谌的心底，他的骄傲他的意气通通被人踩在脚下，他想捂住耳朵逃避甚至想动手打他们，但显然看起来是那么可笑又无知。
直到后来，彻底成为压倒南赴谌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父亲以为只要忙碌起来就能麻痹自己，以熟不知母亲已有身孕，没能及时陪伴她左右，导致母亲郁郁寡欢腹中的胎儿也没能保住。
那个夜深人静的夜，母亲投湖自尽。
南府上下皆惊，原来是一尸两命。南赴谌每每想起都觉得像一场梦，梦醒了自然就好了。
但他真的做不到像父亲一样自欺欺人。
“你说话啊，你说话！母妃因你而逝，你这个做父亲都不知晓她已有身孕，你配吗？！”
彼时的南赴谌双眼通红，极近疯狂地攥紧南靖轩的衣领，面色狰狞地叫嚣着。
南靖轩脸色苍白，感到深深无力，任由儿子发泄情绪，沉默了很久。
那个哀悼的夜晚，南靖轩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沙哑但坚定，他对南赴谌说。
“我们谋反吧。”
南赴谌现在还能想起父亲说这话时的憔悴，似乎犹豫挣扎了很久，但都被母亲自尽这件事刺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靖王妃去世的翌日，燕池清便匆匆赶来，环顾四周没看见南赴谌，便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祭拜靖王妃。
然而当她站起身回头时，一张从未见过的冷漠面容映入眼帘，燕池清张了张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无力，片刻后她忽然红了眼眶伸手去拉南赴谌，被南赴谌漠然躲开。
他听见自己对燕池清说。
“陛下不必为此伤感，您是真龙天子，我们南氏举家上下都配不上您半点动情。”
直到南靖轩赶到拉了南赴谌一把，对燕池清礼貌赔笑，南赴谌才缓过神来自己刚说了什么。
但他看到的，只有燕池清对着他们深深地鞠躬，然后抬手盖住眼睛匆匆离去。
风中似乎传来轻声的哽咽。
“对不起。”
南赴谌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究竟是谁对不起谁呢。
头顶的天色已入暮，周遭都陷入了昏暗，他抬眸看着远处的苍穹，忽然笑了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