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在青州与阿姐的生活已是第七个年头,当年的稚童也已褪去了稚气,却依旧是稚童时的打扮,白衫青袍,银蝶头饰,虎皮云靴!故而他也多了一个雅致的别称“青衫客”,对此文业也只是苦笑,之所以如此打扮是因为阿姐喜欢,若是由他心定,比起青袍更喜玄袍!文业也想不明白为何阿姐对青色如此情有独钟……
青州东街十里坊,有一屠户使双刀,刀入骨缝挑西花,都说骨肉相连,但经过他手的骨肉皆分的干干净净,文业至今仍还记得那一日两个江湖游侠因在长街上一个眼神而拔剑相向,那一战打的是天昏地暗,两人一路从西街聚德坊一路打到东街十里长亭,一路打坏的碧玉庄亭,青檐绿瓦,琼浆玉酿数不胜数,直至砸坏了这屠户的肉摊!这膀大腰圆的汉子顿时一怒,操着双刀便去寻这两个游侠酣斗,这屠户舞着两把杀猪刀竟打的这两个游侠鼻青脸肿,后来被屠户提着脖颈一家一户的道歉算赔付,那时刚下私塾的九岁文业目睹了全过程,那离州评书老道绘声绘色的故事引得多少男儿心神所向那仗剑天涯?得利于阿姐这两年的“教导”九岁时,文业的脸皮已经比七岁时厚了几分,于是在他死皮赖脸的拜师之下,不厌其烦的屠户决定将一身武艺传给他,前提时文业要在肉摊前替他卖肉三年,文业欣然应允,那屠户也当真没骗他,十二岁那年也当真将一身“武艺”传给了他,说来也奇那“杀猪三十八式”文业是熟记于心,比那夫子所教的四书五经更过目不忘。
而阿姐依旧还是每日里醉醺醺的样子,至少在文业的认知里,她一年之中有三个月都是醉醺醺的模样,今日也是如此,文业叹了一口气将酒罐收拾妥当之后便对着阿姐的屋内吆喝了一声:“阿姐,我去不老泉了啊。”
阿月醉醺醺的声音由房内传来:“小文业,阿姐今日要吃鱼。”
文业满是无可奈何道:“好好好,待去过不老泉我便去捉鱼。”
想想当年阿姐说过的照顾,而今却是反了过来,文业叹了一口气,继而掩上房门向着山后的不老泉快步而去!这七年来,不老泉静泡一个时辰已经是文业的一门功课,按照阿月的说法,文业的身子比常人阴寒,而不老泉是地心火水,正好能压制他阴寒之体!七岁时文业半知半解,而今文业心中明白,自家的阿姐并非人类,也非神仙,更鬼魅,而是妖族!当意识到这一点之时文业心下也是暗怕,因为离州评书老道说的天下妖邪害人传闻数之不清,但转念一想阿姐不仅没有伤害自己,反而对自己多加关爱,直至如今,文业以彻底将阿月当做了姐姐,并未有丝毫戒心。
可是……文业叹了一口气,上半身裸露在外,颈部平躺在玉石之上,望着不老泉周遭岩壁楠楠自语道:“阿姐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若是姐弟亲情,醉酒之后又为何会躺在我的身侧?若不是亲情……”文业想到此处顿时一囧,脑海里浮现出阿月的玲珑身段!只见他对着自己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骂道:“文业啊文业,你真是个败类!阿姐待你关怀至极,而你竟然如此龌龊!真是该死啊!”
“嘿嘿,小家伙真有趣。”
正当文业对方才的想法感到愧对阿月之时,忽而耳畔传来一声嗤笑,宛若惊雷覆身,这骤然而起的鬼魅声响惊得文业霎时将身躯缩进不老泉中,只留了脑袋对着周遭打量:“谁在说话!”
那声音桀笑一下又道:“你这小家伙连着七年光着屁股来我洞府撒野,还问我是谁?”
这时,文业只感不老泉翻涌起来,吓得他立马连滚带爬的离开不老泉,拿着岸边衣物躲到距离不老泉五米外的地方,那不老泉水依旧翻涌不止,好似滚烫热水一般,文业静看泉水的变化,脸上神情与那年阿月定住大雪一般满是震撼!约摸三息,那翻涌的泉水渐渐平息,泉水中静忽而跃出一只以水凝聚而成蓝鲸,周身闪着奇异的紫韵!当蓝鲸与水面再次相触,又化作水珠四射,此等惊心动魄场面早已令文业瞠目结舌,乃至衣物被水打湿了也不知晓,水面变化不休,一会是那数十丈高的百料帆船,一会是那光怪陆离的水中群像。
“惊讶吗?”
文业未曾反应过来却只听有一道声音在向他询问,下意识的回应道:“惊骇至极……”
话音未落,只听那道声音又咯咯笑起:“人类还真是有趣。”
文业这才意识到不老泉中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看那裸露在不老泉水之外的礁石之上,有一妙龄女子赤眸尖耳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在仔细打量过去,这哪里是一个人类,她身下无足,只有一条鱼尾上衬道道鳞片,人身鱼尾,这不是人鱼又当是何物?她指尖轻点,不老泉中的种种异象不是她所为又当是谁所为?
文业顿时立足不稳,凭空摔了一个大跟头,继而趴起身发了疯般跑出不老泉,那身后人鱼声音又响起:“唉,小文业,别走啊,我刚觉得有趣了一点。”
不理身后声音,文业双眸噙着泪花发了疯的向着居所跑去,远远的看到酒醒之后的阿月正落座与广庭之上赏月,看到阿月之后文业顿时安心了一大半,而阿月看文业衣衫不整赤脚奔走的模样也大为不解问道:“怎么了?被狼撵了?”
文业上气不接下气道:“人……人鱼。”
阿月不解道:“是有人鱼啊?怎么了?难不成你撞到了?姐姐我不是说今日要吃鱼吗?你要是碰到人鱼就应该捉回来啊,人鱼的味道可比寻常鱼类高出好几个档次!”
文业霎时一滞,这才惊觉阿姐并非人类,而是妖族,在自己看来恐怖至极的人鱼或许在她眼中只是一道美味,而心中在仔细琢磨一下,方才撞到的那只人鱼似乎并没有害自己的心思,不然自己也绝不会能活着跑出不老泉,灵州评书先生口中的人鱼一族此刻竟真的被自己撞到,文业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回想起了那先生的话:“这人鱼一族多居东海之下,陆地之上并不多见若是这陆地之上当真有一只人鱼,那必定是从捕蛟人手下逃脱的!不然东海人鱼一族绝不可能生存与内陆之上!”
而捕蛟人是游走与大江湖畔的一类术士,他们大多都身怀绝技,口中含着一泡猪油尿能在水下屏息三天三夜,他们往往趁着海水倒灌,江河决堤之时来捕获那些走蛟的蛟龙!而这些蛟龙有的成为了风水法阵阵眼,有的则被高价出售,依奇珍异宝流落与富商权贵的珍藏之中!
想想那先生的话,文业的情绪稍加镇定,“方才遇到的那条人鱼难不成是从捕蛟人手中逃脱的吗?它已经够可怜了,不能让阿姐知道它的存在,或许它只是远离族群,想要找一个人说说话!”文业这样想着,直至阿月出声才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看着阿月兴奋的双眸,文业慌忙摆手道:“不不不,哪里有什么人鱼,我只是忽然想起七岁时阿姐承诺要给我讲的人鱼故事至今还没有讲,所以才火急火燎的跑来。”
文业也被自己这等拙劣的谎话羞得抬不起头,阿月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开口道:“小文业啊小文业,你那里都好,就是太不会撒谎,一点也不像他?”
文业疑惑道:“他是谁?”
阿月应道:“没什么,不过你要记住,人鱼一族常以歌声蛊惑人心,若是你将来遇到了人鱼,定不可听她唱歌!”
文业看阿姐如此信誓旦旦于是重重的点头:“文业记住了。”
阿月嗯了一声,瞧了瞧文业开口道:“天气严寒,你且回房内莫要染了风寒。”
文业这才意识到自己而今的穿扮实在太过失礼,于是红着脸跑回了屋内!而想着人鱼的文业竟是一夜未眠,直至第二日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