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徐徐,沸壶翻腾,草药的味道遍布瓦香小筑,文业蹲坐在火炉身旁摇晃着手中蒲扇控制着火候,阿月慵懒的躺着其后秋千之上,怀中抱着一坛花茸雕酒,长衫拖地慵懒至极,倦眸轻翻,看着文业的背影却突然出声道:“文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阿姐?”
文业身躯霎时一滞,尽管自知修行一事无法瞒过阿姐,但只盼她稍晚时候察觉,到那时自己若能突破外窍也可向她证明自己确实有修行的天赋,但姝不想,阿姐知道的竟如此迅速,措不及防的给了文业一记重拳!文业转头嘴角堆起笑容:“什么?阿姐你在说什么呢?我哪里有什么秘密。”
“是吗?”阿月挑眉轻笑似在嘲弄,瞧着连说谎都不会的文业冷哼一声“修行也就算了,为何要寻一位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东西拜师?难道阿姐我不能够教你吗?”
文业的讪笑僵在脸上,他已经意识到阿姐已经明白了所有,因为这些时日在那不老泉中再也寻不到东方云霖,文业本还奇怪,但听闻阿姐声语之后文业明白了所有出口道:“对不起,阿姐。我不是有意想瞒你,还请你不要伤害云霖。”
阿月冷笑一声由秋千之上缓缓坐起双眸中带着深深的不屑与厌恶幽幽道:“叫的还真亲热……来,抬头看着我!告诉阿姐你为何要修行。”
阿月的双眸似能看穿人心,对视仅仅一瞬文业便再不敢与之对视梦呓般低语,声作蚊蝇!在文业心中思考该怎么做才能够瞒过阿姐之时,却只听阿月声音再次传来:“阿姐记得当年告诉过你,只要你能在阿姐身边,天下所有东西只要你想要阿姐便都会寻来,你……又为何会选择修行之路?”
文业思绪有些恍惚,恍惚中他发觉阿姐的眸看向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片虚朦,那个以逝的魂魄似乎才是阿姐想要对话的对象,东方云霖的话不合时宜的再次出现在文业的脑海之中,经久不散……文业也看向了身后那片虚朦,似乎想要看清楚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灵魂能够令阿姐追寻至今!可文业什么都看不到,唯有自己的影子在虚朦中陪伴着自己。
文业心中忽然腾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是嫉妒?还是争强好胜?文业不能承认是为“嫉妒”,因为那个魂魄在遥远的过去便已经与阿姐相识,文业不能也不敢嫉妒,即不是嫉妒,那便是好胜!
慕然!
文业睁开双眸,再次与阿月的眸子相触,未有丝毫躲闪!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因用力过猛指甲死死的钳在肉中,但文业丝毫不觉痛意义正言辞道:“因为,我要超越他!”
阿月饶有兴趣问道:“谁?”
文业答:“我心中的一个影子!”
阿月再问:“为何要超越那个影子?”
文业在答:“因为我要证明,他只是一个影子!”
阿月不再问,文业不在答。
四下寂静无声。
阿月似很满意文业的回答放声大笑,末了起身缓缓向小筑之中走去声作玲珑初响幽幽唱道:
斜阳乱红绕溪沙
参差百户家
青山下,木篱笆
稚童眸底尽天涯
数之耳语天下事
谁人志不发?
烟雨敲绿瓦
古道行瘦马
观之云海墨成画
落笔妙生花
垂眸扁舟一蓑
弄拨世天下
一行三千里云汗
浊品刀剑生杀
西风道凉马
黄沙破金甲
晓开浮尘三千憾
天倾地覆少年发
晚风渡乡曲
夜宿南山下
与山精野魅品品清茶
说平生行遍地角天涯
老来只愿醉晚霞
挽马徐归家
词本无尽悲凉,但文业却听出不一样的味道,缓缓回首,衣裙摇曳,阿月以至小筑之内,文业心中慕然一痛,在定睛瞧瞧四周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忽而心下惶恐不安,也如此中所唱:“谁人志不发?”
文业深吸一口浊气,双目猩红,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但仍旧固执的望着天,嘴角扯过一抹笑意,故作轻松道:“看看天下也好……”
在一次踏进不老泉,文业步伐更显沉重,怀中抱着两坛花茸雕酒怔怔的坐在泉水边轻唤着东方云霖的名字:“朋友,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不知过了多久,不老泉水中才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好小子,没想到你的脸皮也不薄,那有本家没人还在旁人家中死等的!”
文业没兴致与之斗嘴惨笑一下扔出一坛花茸雕,东方云霖也不含糊,打开封盖嗅了嗅酒香赞道:“这青州啊没什么好的,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不过这青州花茸雕味道却是不错。看你小子愁云满面,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说出来与我听听。”
文业沉默一会说道:“我可能要离开青州了。”
东方云霖问道:“为什么?小文业你不是吧?莫非你真的因为……”
文业摇头道:“也不全是因为他,其实我也想回离州了,我想我那死去的娘,也想我七岁时做的那个承诺。”
文业说着,轻抿了一口花茸雕,却呛的他干咳不断,东方云霖为之拍打着背部埋怨道:“你又不曾饮过酒,逞什么能!”
文业摆摆手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过很可惜啊朋友,我才刚认识你就要分开了。”
东方云霖说道:“分开什么分开,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我看依你这小子的脾性和本事就算离开了这里没准走不到离州就会被人拐去挖煤,要心机没心机,要本事没本事,想要证明自己价值的前提是你能够活着!任何一个人就算心有鸿鹄之志,若是个短命鬼,那也白搭。”
文业侧头看去,东方云霖反手就是一个板栗装作恶狠狠的模样道:“你我两年之约,这两年之内你便在此处好生修行,两年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也不会管你,如何?”
文业细想东方云霖的话并非毫无道理,什么时候都可以为了志向努力,但命没了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仔细思索之后的文业点点头道:“我听你的,这两年我一定不会懈怠修行!”
东方云霖笑呵呵的举起酒坛道:“这才对嘛,学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去哪里,来,不聊那些不痛快的事情,喝酒喝酒!”
两坛酒下肚,东方云霖如同没事人一般,而文业却早已袭地而睡,醉态鼾人,东方云霖窃笑一声钻进不老泉中消失不见,唯剩文业酣睡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