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虚朦一片,文业孤零零的行走在虚朦之中,分不清方向,也不知自己置身于何处,唯有无边的寂寥围绕在身边,虚朦之中出现一丝荒凉,宛若黑夜中的明灯令文业快步追赶而去,虚朦中浮现一长一幼两道身影,女童兴高采烈拉着男子的手左掌握着一只风车蹦蹦跳跳,男子身姿挺拔,宛若寒冬严松,傲对周遭风物,女童口中哼着歌曲:
长亭垂柳秋寒露
烟雨路
雨歇处
朱门旧府
谁道青梅颜色故
策谋蜀
笑安楚
斜阳残暮
麒麟十载匈奴路
恍回首
流年误
孤坟野树
终是游魂北归处
但无论文业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追赶上这两个身影………
文业穆然睁开双眸,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光辉透过橱窗洒进屋内,文业缓缓坐起心下疑惑,已经好几日连续做到这个梦,梦中那一长一幼的模样瞧不清楚,但却给文业莫名的熟悉感,定定心,将心中思绪抛出脑外,梳洗过后,文业推开房门,小筑之外艳阳高照,青鸟啼啼,花香烂漫!
小筑院前百花丛中,阿月一席赤白流仙裙,葱鼻耸立,眉如丝,发若瀑上束七宝珊瑚钗,裙摆拖地不施粉黛却仍比百花艳!正道是:
身姿婉奕渺若风
低眉掩袖百媚生
恨余未握丹青笔
满目风情画不成
“醒了?”阿月轻吐兰芳出口道“又是一年春,杂草横生,你也别闲站着,那边有锄头,帮阿姐清理杂草。”
文业嗯了一声一言不发拿起锄头便用力铲除着花园中的杂草,而阿月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出口淡淡道:“近些日子修行还算顺利?”
文业点头道:“云霖的功法确实有奇效,我已能感知天地间的灵气,但却始终无法突破外窍。”
阿月应道:“你魂魄有缺,修行自然会比旁人慢一些,在者,你的体质太过阴寒,人鱼一族多修行御水之术,五行之中水为阴性,与你相克,所以修行缓慢也是理所应当!”
文业抬起眸子嘴角微动,却始终吐不出那三个字,阿月看出了文业的欲言又止开口问道:“吞吞吐吐,像什么男儿,想说什么大可痛痛快快说出,藏着掖着作甚?”
文业沉默许久,他一直都明白,只要开口向阿姐请教,她定当倾囊相授,但文业不愿,因为他想以自己的努力来获得阿姐的青睐,或许是因为争强好胜在作祟,又或者是心底那不愿意承认的嫉妒!出口岔开话题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做重复的一个梦。”
阿月问道:“何梦?”
文业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双眸认真道:“好像是那个影子。”
阿月环视文业一遭轻笑一下避开了目光幽幽道:“文业,你就是你,别去追寻那转瞬即逝的幻梦。”
文业出口:“你带我做过的事情,都是他曾经和你做过的对吗?”
声音不响,但落在阿月耳中却宛若惊雷!这是她成为妖皇之后少有的失态,定定心转身看向文业,看着与之差不多同样身高的文业阿月意识道,他已经长大了……缓缓出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文业摇摇头苦笑一下,随手捡起来散落在花园中的一杆枯枝裂开嘴笑道:“没什么……阿姐,你这么厉害,能不能与我切磋一下?”
看文业装作若有其事的模样,阿月也漏出了笑意,摊开右手挑眉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大可来试一试!”
文业嘿嘿一笑,快速向阿月俯冲而去,枯枝做刀,横,削,点,劈,以自己所能达到的速度极限不断在阿月的面颊肆意出招,在密密麻麻的攻势之下,阿月信步游走,每每在枯枝要点至身躯任意一处之时堪堪而过,说是切磋,倒不如说是戏弄,看着文业严肃的模样,不苟言笑的阿月却是笑眼盈盈,满目的恋爱在眼眶中荡漾开来,将文业一点点包围!身姿旋转与百花园中,激得花瓣漫天,花随身动,身由枝行,阿月眉眼如丝指点道:“你这招数从哪学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别扭?若攻左侧,右户大开,反之也是如此,这样的招数如何与人对敌?”
文业道:“青州一屠户,听他吹的天花烂坠,我好奇便学了一些。”
阿月沉思了一会右指轻点,园中令一根枯枝落在了文业手上问道:“你学了多少招?”
文业挠挠后颈道:“差不多三十八招”
阿月说道:“阿姐以前也在人间游历些许时日,对各门各派的招数也有所了解,你且试试看将这三十八招分为左右之术,两手共使。”
文业看着手中两杆枯枝点点头道:“如此!那我攻来了!”
……
斜阳绕顶,余晖入目。
峰顶之上,小筑屋前,文业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汗水湿透衣衫,阿月眸中带着颇为赞赏的神情,为之递上一碗清水,痛痛快快将清水一饮而尽,文业依旧气喘如牛,擦拭了满脸汗水,文业出口问道:“这三十八招还当真奇怪的很,单手出招,招式单一且漏洞百出,而双手同时出招,三十八招好似成了七十六招,右手为攻,左手为防,左手持攻,右手为守,招式也可千变万化!”
阿月浅笑道:“何止七十六招,若是你勤加练习,百招,千招也未不可取。”
文业点头也不否认,倒是阿月显得意犹未尽,在文业身前踱步道:“这招数阿姐行走人间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不如我们给它取个名字怎么样?这刀法并非中原任何门派,要不然就叫它《北野刀诀》如何?”
看阿月兴致昂扬,文业也笑道:“都依阿姐的。”
阿月心情大好,拍了拍虚脱无力的文业脑袋三下对之眨眨眼道:“小文业,阿姐今日真的很开心,都是你的功劳,不过阿姐有些累了,就先回房间去了哈?”
不由文业说话,阿月便向小筑之内跑去,得到夸赞的文业心中也宛若吃了蜜糖,看了看依旧平躺在手掌中的两杆枯树枝,随后用力紧握,心道:我一定能将北野刀诀练好!
“对了!”
阿月的身影忽然由小筑之内传来,定睛看去,阿月双手扒着门槛,只漏出一个脑袋,开口说道:“即是刀术,没有刀那怎么能行,阿姐记得,在后山望月崖中有刀,好几百年前一位侠客留下来的物品,你要是觉得可以,便拿着用吧。”
文业点头道:“好!等我休息一夜,明日便去取刀!”
文业不曾踏足过群山深处,葱林蔽日,渺无人烟,山中虎豹豺狼更是行踪难定,乃至青州最好的猎户也不敢孤身入山,山不吃人,但山里的东西却会要了人命。林荫小道缓步行,蜂蝶成群,花香扑鼻,截然不同与市井浊气,也难怪天下文人墨客多喜名山大川,置身于此文业也不免心旷神怡。
未见水瀑先闻水声,声势恢宏宛若千军万马奔腾又若战鼓大擂万人齐喝,转过山,路势也平坦起来,文业也见到了青州人口中不断念叨的“天外飞瀑!”水瀑沿着峭立的岩壁飞泻而下,顿时抛洒万斛珍珠,溅起千朵银花,喷珠飞雪,壮如玉龙飞舞!飞流泻入潭中,水珠四溅,如云漫雾绕,分辨不清哪是水,哪是雾,正道是:
豁开青冥颠,写出万丈泉。
如裁一条素,白日悬秋天。
文业自认读过几年书,但闷头想了许久也无法写出脍炙人口的诗句,心下也奇为何那些文人墨客多能观景颂之千古名句,文业涨红了脸憋了半响才憋出两句:
三分春色天润墨,
天瀑兰开占两分。
曾也想“一咏一觞心自在,不挥翰墨也风流”而今来看,挥墨而行显然不是块料,文业自嘲般笑了笑方才想起至此是为了寻宝,按照阿姐的说法,兵刃就在这天瀑周遭,可任凭文业寻遍漫山遍野也无法找到阿姐口中的兵刃,吊着一颗狗尾巴草漫无目的的围着水潭边转悠,看波光粼粼,文业似想到了什么,听评书中那些厌倦江湖纷杀的侠客退出江湖之时大多选择沉兵刃与江河,这已是书中司空见惯的情节,看着水潭文业心下也思索:“不会也是这么没品吧?”
文业痛痛快快的褪去衣衫,只留内衬做衣,也因此时以至晌午,天气也着实燥热,本着来了也不能白来就算找不到最起码也戏个水的想法,一个猛子扎进了碧波万顷的水潭之中。
自跟随阿姐回到青州,文业自小便于水结下了密切缘分,水性本就极好的他加上修行了人鱼一族御水秘术,故而在水下的文业身形酷似鱼儿,不需露水换气,一个猛子闭息半时游刃有余,潭水之下寸草未生,文业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水草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一种植物,有水的地方便有它的身影,但此潭之中除了水与石外别无它物,由地面看来,此水潭并不算宽阔,但当真游上一圈,文业才觉得此水潭比眼见的更宽阔一倍!
怕不是那天瀑阻碍了视线所以还有一大半的水潭隐藏在那天瀑之后?想到此处的文业便继续向前游去,感到那天瀑飞驰而下的水流在身躯上的水面传来打击之感直至打击之感消失不见,水潭稍浅,这才浮出了水面!果真如文业所想,天瀑之后别有洞天!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或者是……
两侧崖壁悬如笔削,平整光滑,这绝非是自然形成的溶洞!在那愈来愈窄的溶洞尽头,两只石锈格格不入般钳在石壁的尽头,文业走了上去,石壁的最深处,不过足够一人身走进,这哪里是什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分明是以真气催动兵刃生生轰出来的惊天动地一击。文业伸出手,抚摸上了一只石秀,刚刚接触的刹那,文业的脑海中忽然浮现无数人惨死的画面,一片血色之中,以青衣女子负剑而站,微微侧目,双目猩红,鲜血顺着双刀锋口缓缓滴落。
文业霎时气喘如牛,踉跄后退两步,他明白,这便是阿姐若说的兵刃,方才的画面便是惨死在此兵刃之下的亡灵!文业喘着粗气,看着两块石锈无了方才的欣喜鼓舞,反之心中十分不快,文业自认做过最残忍之事便是宰鸡撵狗,但杀人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他不愿也不想使用此等凶煞利器,想到此处,文业抿着嘴转身欲行,复行三步却又停止,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句话。
“行剑救人论心不论剑,论剑千古无善人,剑无情人却有情,兵刃无错错的是持剑之人。”
是啊,兵刃又有什么错?
文业定定心转身再次看向了那两块石锈,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抚摸着石锈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唉,我不知你前主人带你做过什么事,但你若随了我,我定当不会让你在饮血,文某深信,万物有灵,你在此百年,而今我便带你重见世间。”
文业说着,双手使力,但深深钳在石壁之中的双刀丝毫未曾移动,文业发狠,运动自身真力继而冷喝一声,随着一声轻啸,双刀重见天日!已然百年,但双刀依旧凝蕴寒光,吹毛必断!刀身半臂,右手刀雕四爪金龙与刀身,刀柄之上龙头啸空气势不凡,左手刀雕六尾火凤。刀柄之上凤仪凌然!一龙一凤,说不尽霸烈与威仪。
文业翻转手腕,刀随身动,刀鸣不止,握着双刀,文业忽感满腔豪情,赦而双刀,北野在现!龙刀过处,周遭崖壁也受不得凌冽刀意轰然破碎,击的石块四射,尘埃漫天。凤刀起,那石块再无挥洒之意,下落的石块与刀气相互交融,周遭平躺一地粉尘,双刀吞吐如电,如电抹雷行,一刀未尽二刀在起,宛若巨浪滔天,一啸接着一啸,不知是北野刀诀适合双刀还是双刀适合北野刀诀,一套舞罢,文业早已大汗淋漓,跌坐与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审视着双刀,文业是越瞧越喜欢,甚至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微微转动双刀,却不想被清冷的刀光闪了一下眼睛,文业下意识的闭目,却不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道身影,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看起来不仅忧郁而且脆弱,眸子里却看不到丝毫少女该有的灵动,似冬日最后一片梅花,任天地一片肃杀:“姑娘我是将来的天下第一,小道士,你觉得我受不得这些苦?”
谁在说话?
穆然惊醒,脑海纷杂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茫然四顾,唯有双刀作陪,文业揉揉脑袋漏出痛苦的神色,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脑海中经常会浮现莫须有的对话和身影,文业以为是自己疯了,但神医说不过是因为压力太大而造成的幻觉,是啊,压力!如何没有压力,那个梦如同大山一般压的他透不过气,梦中的身影是谁,阿姐与他又有怎样的关系?若没有东方云霖,自己或许当真还是学府前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稚嫩孩童,可是自己却踏上了修行之路。
自认天赋不足的文业从未想超越“他”,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绝非任何一个人的影子,也因天赋不足,文业给自己定下了远超身体负荷的训练量,或许正是这般透支自己的身体,才会出现这般幻觉。
是啊,生病了。
文业自嘲般笑了笑,拖着疲惫的身躯起身走出溶洞,与之同行的多出两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