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翌日,清晨。
在生物钟的唤醒下严洛一比邢天早一步睁开了眼睛,虽然隔着一层窗帘,但卧室内熹微的晨光已经将整间卧室透了个光亮,相比夜里冷黯的月光一切都显得异常清晰,例如天花板上的浮雕花纹,床头柜上一头和“吉祥”一模一样的獬豸兽摆件,以及…枕边一张英俊无匹的睡脸。
回想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如此专注地去欣赏这张脸,或许是由于内心的情感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从前只感觉这张中西合璧的脸只是由于基因的不同比普通人长得好看些,但现在再仔细那么一瞧,啧啧啧,中西合璧也就算了,怎么还越看越有味道呢,而且还是馋死人的那种。
严洛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默默将自己陡然升起的欲念压了下去,此刻要不是怕吵醒邢天他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说好要懂得自我克制的呢?说好感情发展需要循序渐的呢?昨晚教育别人的时候说得一本正经,把什么道德啊礼教啊按部就班啊循规蹈矩啊一整套都给搬了出来,可结果呢?一大清早倒是自个儿先冲着人家想入非非起来。
“我去,严洛一啊严洛一,你丫骨子里该不会是个老色|批吧?”他扪心自问,“难道说我其实并不是对这方面没兴趣,而是…不会吧?那玩意儿还带认人的不成?”这不禁让严洛一对自己长期以来的禁|欲属性产生了些许质疑,随后轻轻地向身体转向邢天并顺势将手肘支撑在枕头上托着腮帮子,用一种略带审视的目光在邢天那张俊脸上扫来扫去,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必须在这张脸找出缺点不可。
只可惜最后不但没找到什么缺点,反而还被邢天浓密且纤长的睫毛给吸引住了,或许是觉得这睫毛长得太过好看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越凑越近,直至连鼻息已经呼到了邢天脸上都还不自知,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早被眼前的这个“睡美男”当成了猎物,正待伺机而动。
少顷,好奇的“小猫”被突然暴起的“睡美男”吓了一大跳,随后当他反应过来时两个人的位置已经上下做了个对调,由原本的俯视变成了仰视,尴尬的同时却又令人心跳加速。
“我都躺那儿等半天了,你这是要看死我还是急死我呢,嗯?”邢天望着身下惊魂未定的“小猫”抱怨道。
“你…你早就醒了?”
“你说呢?”
看着邢天一脸不服来打我的表情严洛一方才顿悟,原来这家伙先前一直在装睡,目的就是为了等着自己主动去调戏他,可恶,差点着了他的道。
严洛一倍感羞愤之下又想不出什么方法让自己占上风,于是便装模作样地捂住鼻子,闷声下令道:“起开!先去刷牙!”
邢天嘴角一扬,“你醒来之前已经刷过了,请问严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吗?”
严洛一眼看这招不灵便立马更换了对象,“那…那我要去刷牙,赶紧起开!”没想他刚发完话邢天却反而将脸凑得更近了,并轻轻掰开严洛一捂在嘴上的手,轻声细语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唔…!”还没等严洛一回应邢天就将他火热的双唇覆了上去,由于体型上的差距严洛一被邢天压在身下无处可逃,再加上一只不安分的手在敏|感部位四处游走一下就把严洛一撩地浑身发热,发烫。
窗外一片春光明媚,而窗内,也同样上演着无限春光。
……
餐桌旁,严洛一闷头吃着邢天刚做好的早餐意大利面,他已经快饿到眼冒金星了,更是从没想到纵欲过度这种行为竟然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幸他俩还没有进行到最后一垒,但即便如此严洛一已经开始在为以后的日子担忧了,因为从昨晚的今早这一夜的功夫已经他彻底见识到了邢天过人的“精力”,就他那脆皮身板想想就后怕,除非……
“欸,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呗?”严洛一咽下嘴里的意大利面,对着身旁正在优雅地喝着麦片粥的邢天发问道。
“什么事?但说无妨。”
“以后…我能做上面那个吗?”
“噗!”邢天一口粥还没来得及喝下去直接就给喷了出来,当下被呛得一顿猛咳,“咳…你…你怎么会…想起…咳咳…”
严洛一见状一慌,立刻将自己面前的水杯递给邢天,安抚道:“慢慢说慢慢说,不着急不着急。”
邢天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严洛一的话确实有把他给雷到,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挠得他心痒痒,于是便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猜你上辈子一定是碳酸饮料吧?”
严洛一:“蛤?啥意思?”
邢天随即伸手在严洛一的鼻子上轻轻一捏,笑容中透着满满的宠溺,说道:“不然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能开心到冒泡呢。”
“……”
大哥,您还能再肉麻点不?严洛一被邢天突然的情话撩得有些害羞,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便立即结束了话题继续低头吃他的意大利面。
邢天会心一笑,接着便道:“周六饭局结束前记得打我电话,我会开车送你回去的。”
说起这茬严洛一倒差点给忘了,后天就是周六,他还要赴一场马晓东的饭局,但是他并不想麻烦邢天特地送他回去,便婉言谢绝道:“哦,不用麻烦了,我又不喝酒,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麻烦,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万一路上碰到劫财劫色的怎么办?”
严洛一嗤笑,“那就让他来呗,我见一个抓一个。”
“若是一个也就罢了,万一有好几个呢?”
“嘁,那要照你这么说我以后连门都不用出了。”
“我只是不放心,怕你——”
严洛一立马摆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好啦,我就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出任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知道你这说话的语气像谁吗?”
“像谁?”
“我爸。”
此话一出邢天的神情立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滞,不知不觉中严峰这个人似乎已经成为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禁忌,就像是埋在他和严洛一之间一颗无形的炸弹,着实令他感到惴惴不安。
严洛一并未察觉到邢天神情中的异样,但说起父亲这个话题倒是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不过当下他不知是否可以言明,想着还是先试探性地询问一下,倘若这两个人关系不和睦的话那他也没必多此一举了。
“对了,你和你父亲…你们…还好吧?”
邢天蓦地一怔,立刻便想到了严洛一所指的误会是什么。的确,当年他曾告诉过严洛一他母亲的失踪可能和他父亲有关,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依然还记在心里,这不由得让邢天对严洛一的愧疚感更是加深了一层。
随即他起身走到严洛一身边,弯下身轻轻地将严洛一搂在怀里,柔声低语道:“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全部,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此时此刻,听着邢天真挚的告白严洛一内心既喜悦又感到一丝欣慰,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他一个人孤单地太久,真的太久了,久到让他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他的内心深处除了恨,还有爱。
严洛一轻轻握住环在自己胸前的双手,感受着来自另邢天身上温暖的热度,也许,这就是幸福带来的感觉吧。
28
红叶山,成东化工厂。
陈浩和孟飞在向门卫出示了证件之后不一会儿就被领进了厂长办公室,而在办公室里迎接他俩的正是这间化工厂的厂长傅以明。
傅以明一见两人进门便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只不过他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心里却慌张得紧,就在刚才,当门卫打电话通知他有警察找上门的时候吓得连手里的电话都脱落手了,可见他内心的惶恐程度是有多大。但惶恐归惶恐,该装模作样的时候还是得装到位,绝不能在警察面前露出哪怕一丁点心虚的模样。
为了向傅以明证明自己的身份陈浩再次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并直抒来意道:“你好,我是西区公安局刑警队队长陈浩,今天我们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情况,也麻烦您能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谢谢。”听陈浩这么一说傅以明心头稍稍一松,还好,这俩人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嗐,哪里的话,配合警方工作是应该的嘛,来,两位请坐下说吧。”傅以明这才安心地请陈浩他们落座,随即吩咐门外的女秘书赶紧端茶送水。
对于傅以明表现出的殷勤陈浩表现地不以为然,这个膀大腰圆笑容虚伪的男人在他看来就一副标准唯利是图式型嘴脸,对此人提不起任何好感度,于是当下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傅以明手上,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看看,认识这个人吗?”
傅以明一见照片上的人像心头顿时一颤,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绷了一下,接着故作淡定地点头道:“哦,认识认识,他是我们保卫科的科长,叫王自力。”
“这个人现在在厂里上班吗?”孟飞问道。
“在是在,只是我不知道他今天当不当值,我看要不你们稍坐一会儿,我这就去趟保卫科找一下吧。”说着傅以明就打算起身离开沙发。
“行,那我们一起去吧,也省得你来回跑嘛。”陈浩和孟飞顺势也一同起身,明摆着是不想给傅以明单独离开的机会。
此时的傅以明已经快笑不出来了,原本想稍微拖延一下时间先私下和王自力交代几句,谁想陈浩会如此咄咄逼人,搞得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呵呵,也是,那就一起去吧。”傅以明从喉咙里勉强发出两声干笑,眼看避不了索性就硬着头皮领着陈浩去了保卫科,虽说以他对王自力的了解并不会在警察面前露出什么马脚,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这个刑警队长他就莫名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总觉得这个人不怎么好应付,必须得小心提防着点。
随后三人便来到了保卫科门前,傅以明自觉地敲了敲门,而为他们开门的人恰巧就是王自力本人。
“老板。”
“哦,你在就好,把手上的工作先放一放,这边有两位警察同志来找你问两句话。”傅以明在说话时趁机向王自力使了眼色,示意他小心应付。
王自力随即朝傅以明身后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颔首道:“好。”
陈浩打从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叫王自力的男人,此人目测身高在175左右,身形并不算高大,但即便隔着一层工服陈浩依然能看出对方健硕的体格,只是与档案里的旧照相比眼角处明显多了一道伤疤,虽还不到毁容的程度,但眉宇中所散发出的攻击性也足矣起到生人勿近的效果,陈浩心下不禁暗嘲:呵,这张脸拿来当门神倒挺实用的。
随后傅以明便将王自力和陈浩他们带去了一间小会议室,然后想当然地坐在了王自力的旁边打算旁听,结果就被孟飞客气地请了出去。
一番查问下陈浩并没有从王自力口中探出什么,按照王自力的说法他和岑意欢之间并不是很熟,之前因为手头有些紧向便他借贷了点钱,那天晚上他只是去还钱而已,后来还完他就离开了,对岑意欢的死也表现地全然不知,而在听王自力自述的过程中陈浩也确实发觉任何破绽,最后这场对话在进行了短短十分钟后便结束了。
傅以明在安然无事地目送陈浩远离化工厂大门之后方才松了口气,可他思来想去心里仍然觉得不太踏实,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决定立马给一个人打个电话。
车上,孟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了一遍刚才记录下来的口供,对于王自力这个人他总结道:“说他有问题吧找不出什么问题,说他没问题吧又觉得他看着不像善类,欸,你说我不是有点以貌取人了?”
陈浩随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以貌取人只是一种说法,但我更认可相由心生这四个字,你没看到那姓王的第一眼看我时的眼神吗?就两个字——敌意。”
孟飞一怔,“是吗?我倒是没发觉,只觉得这人看着挺横的,后来听他说话有条有理的,感觉不像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吼,他何止头脑不简单啊,你仔细看看你的笔录。”
“笔录?”孟飞拿起手里笔录又仔仔细细检阅了一遍,可最后还是没找出任何亮点,“这笔录里有什么问题吗?我瞧着没啥不对劲的啊?这不还叙述得挺详细……”看着看着孟飞忽然顿悟,随即一拍大腿,“噢!我懂了!看来这哥们儿的记性不是一般的好啊,十几天之前的事情到现在还能把时间节点记得清清楚楚。”
“可不,除此之外你留意到他手上那块表了吗?”
孟飞摇了摇头,“没有,这跟手表有什么关系?”
“他手上那块表你知道市价多少钱吗?”
“哟,那你可问着我了,我一大老粗可不懂这个。”
陈浩嘴角一咧,“60万。”
“啥?!”孟飞诧异万分,还当是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问题,稍稍楞了一会儿后便立马否定道:“嗐,八成就是块A货,他要真买得起还用得着窝那小厂子里当保安吗?”说到这里孟飞颇有些好奇地看向陈浩,问道:“欸,不对啊,你啥时候开始对这玩意儿有研究了?我看你平时也不好奢侈品那口啊?”
“我…”陈浩顿了顿,然后给了一个令孟飞无语的回答,“猜的。”
“嘿,那你还说得跟真的似的,合着逗我玩儿呢。”
陈浩附和着笑了笑,但事实上他的确所言非虚,那是因为他家里就有着一块和王自力一模一样的手表,以往每年他继父都会送他不同品牌的奢侈品,其中以手表居多,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王自力手上的那块,只不过他对奢侈品这种东西向来无感,况且他也不希望局里的人都知道自己有个有钱的继父,所以想想还是把实话给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孟飞看着车窗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便问道:“欸,你这是往哪儿开呢?这条不是出山的路啊。”
“哦,另外去个地方,找人问点事儿。”陈浩随口回道。
“找谁啊?”
“哦,跟这案子没关系,一点私事。”
孟飞见陈浩不愿明说也就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对于上级的私事他向来秉持着不闻不问不听不提的原则,也正因如此他的这份沉稳便成了陈浩眼中的一大优点,凭着这个优点陈浩才会把一些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办,好比说接下来的这桩“私事”。
末了,陈浩将车停在了一栋建筑物的不远处,随后吩咐孟飞待在车里等他。孟飞闲的无聊便走到车外点了根烟,由于距离太远他只能看见陈浩在门卫室和一个老头在说话,聊些什么他不知道,但看陈浩说话时谈笑的语气两人好像是认识的。
也就一根烟的功夫陈浩便回到了车里,孟飞刚想打开副驾驶的门就被陈浩抢先一步霸占了位子,“你来开,马上回警局。”
孟飞二话不说便坐上了驾驶座,结果刚一坐下陈浩就将一张纸条递到了他面前,“回去后你帮我查一下这家机构。”
孟飞接过纸条打开一看,见纸条上写着“森德医院”四个字,估计就是刚才那个门卫老头写给他的。
“好嘞。”孟飞爽快地答应道,随即便将纸条收进了上衣口袋,管他私事公事,反正只要是上级的命令他一律照办就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找一下给这家机构发表过文章的人,无论是杂志或报刊或是线上媒体,都要查。”
“全部吗?”
陈浩靠在座椅上眉眼微垂,静默了片刻之后才应声道:“不,只要十年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