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余波在结束完董爱玲的专访后特地跑了趟派出所,原本想再询问一下是否有李小花的消息,谁知到了派出所一问才知案子昨夜已经告破了,警方不仅抓到了凶手还在后山挖到了被埋在地下已化为尸骨的李小花。老汪之前因为李小花的事情和余波彼此也相互熟识,于是便向他讲述了从婷婷失踪到抓到方大牛夫妻俩的大致经过,最后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帮助警方破案的人竟然会是严洛一和陈浩,难怪他总觉得这俩人看上去神秘兮兮的,搞了半天原来是专程从江源跑来办事儿的刑警。出于自身的职业病,余波对他们此行来清安县的目的也颇为好奇,只可惜老汪的嘴严实得紧,半个字都没有透漏给他。
不过这次也算托了严洛一和陈浩的福,他眼下又有了新的报道可写,只是不巧今天派出所里的事务比较多老汪没闲工夫向他详说具体的破案细节,但好在他反应快,一拍脑门,嘿,宾馆里不就住着两个现成的嘛。于是他立即兴冲冲地赶回宾馆,可谁想刚一走到严洛一的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打斗声,心中暗暗一惊:我去,什么情况?!这两人该不会在里面打架吧?
叩叩…
顶着碰一鼻子灰的觉悟他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反正被骂也好被打也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了解这起案子的全部细节,至于颜面自尊什么的暂且先搁一边。
少顷,门开了,陈浩一看见余波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灾星怎么来了,便冷冷道:“哟,怎么是你啊?有事儿?”
余波知道陈浩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一对眼儿立马慌了神,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呃…我…那个…你们…现在…有空吗?”其实他原本还想着在一旁帮忙劝个架什么的,但是看陈浩一脸淡然的模样貌似也没想象中吵得那么凶,难不成是他幻听?
陈浩抬起手肘顶在门框上,歪着脑袋似笑非笑道:“噢,我们有空没空得看你有什么事儿了,说吧,有何贵干?”
“是…是这样的,就是你们昨天…那个…就是…”
“啧,把舌头捋直了说话!”陈浩一脸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而余波也不知怎的,在陈浩强大的气场压制之下他几乎都快怂成哑巴了,“我…呃…”
“起开!”
就在这时严洛一突然从陈浩身后走了过来并一把将他推开,虽然此刻他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但幸好这股怒气貌似只针对陈浩一人。
“哦,你甭理他,这人就一神经病。”说到神经病三个字的时候严洛一刻意加强了语气顺带还朝陈浩甩了个白眼,甩完后便立即转过脸对余波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怎么了?找我们有事吗?”
换了个人面对面之后余波的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说起话来也不结巴了:“是这样,我刚从老汪那儿知道李小花的案子破了,这次多亏有你们俩帮忙。噢,还有婷婷,幸好你们及时救下了她,总之,你们俩真是太厉害了!”
严洛一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客气道:“嗐,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只不过是顺手帮个忙而已。”
“哟,那你这个忙也算是帮大了,我听老汪说…”
陈浩没耐心在这儿听余波吹一堆的彩虹屁,索性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行了行了,有事说事,别耽误我补觉。”
“你闭嘴!”严洛一直接给了陈浩一记眼刀。
余波生怕两人又开始吵起来,于是便立即向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陈浩一听立马就拍拍屁股走人,搞了半天原来是余波想写一篇有关李小花一案的案情报导特地来找他们了解情况的,这他娘的关他鸟事,还不如洗洗睡呢。
眼看陈浩铁定是不肯帮忙余波就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严洛一身上,严洛一念在余波之前帮过自己的份上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但前提是他和陈浩的名字不能出现在这篇报导里,余波赶紧对天发誓绝对做好保密工作。
两人谈妥之后余波便带着严洛一去了酒店的咖啡厅,路上他随口问起刚才严洛一和陈浩在房间里为什么会发生争执,严洛一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他这里有时候会发病,间接性抽风,是老毛病了,没事的。”
“啊?…看不出你们陈队还有这样的隐疾,唉…想必他也挺不容易的。”余波敬佩之余深表同情。
严洛一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可不嘛,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可别告诉别人啊。”
余波点头如捣蒜:“嗯嗯,我懂我懂,那…这病能治好吗?”
严洛一仰天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可惜了。”余波默默在心里为陈浩点了一根蜡,愿他能早日击败病魔恢复身心健康。
……
晚上八点,陈浩在睡梦中被严洛一叫醒,催他赶紧起来整理行李物品,说八点半的时候林旭会在宾馆门口接他们,然后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陈浩一猜就知道又是余波主动送来的人情,虽然出于个人的某些原因他很不待见这个人,但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有辆车确实方便许多,反正一上火车大家后会无期,有便宜也是不占白不占。
临上车前余波特地出来向严洛一他们道别,虽然陈浩对他仍然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自从知晓了对方的隐疾之后余波看他的眼神倒是多了一份同情,并悄悄告诉严洛一他私底下认识很多厉害的老中医,兴许能找到些民间偏方给他治病。严洛一乍听之下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好在他的自控能力尚佳,当下还是给忍住了,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了声谢谢,最后他一直忍到车子开走才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浩一脸莫名地看着身旁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的严洛一,眨巴着眼问道:“你一个人傻乐什么呢?”
见严洛一不鸟他继续自顾自地傻乐,陈浩不禁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别是被余波那厮放的彩虹屁给吹傻了吧。
陈浩原本以为远离了余波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些,谁知一路上林旭也是唠叨个没完,毕竟他是李小花的表舅而且又和余波相熟,所以当余波告诉他这次是多亏严洛一和陈浩才抓到凶手的时候对他们也是抱着无比感激的心情。虽说这人死不能复生,但至少能让李小花的灵魂得以安息,总比被人埋在后山做个孤魂野鬼强。
陈浩并不喜欢参与这种煽情的话题,于是只好窝在一旁假装自己是空气,此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当他一看来电人是汪琴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因为能让这位汪女士打他电话的通常只有两件事,一件就是逢年过节叫他回家吃饭,另一件就是逼着他去相亲。这眼瞅着年夜饭才刚吃完没多久,剩下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喂。”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了电话。
“陈浩你TM混蛋!你丫死去哪儿了?!”女人的叫骂声顿时令他全身一僵,这声音很显然不是他妈汪琴的,而是…
“靠!姓罗的你可真行,居然用我妈手机打我电话!”
“哼!你以为把我拉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吗?做梦!我告诉你…”
挂断,关机,byebye。
26
火车到达江源火车站的时候已是早上六点,在陈浩的发号施令下小徐天还没亮就得别逼离开自己温暖的被窝,踏着黎明的黑暗顶着呼呼的寒风跑来火车站接他的领导班师回朝。
车里的暖气令人昏昏欲睡,小徐边等边哈欠连连,一双眼皮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到最后索性彻底合上了。
叩叩叩!…
车窗上传来的敲击声瞬间将小徐从温暖的回笼觉拽回残酷的现实中,当看到陈浩顶着一张威严的面孔透过车窗正直直地瞪着他的一刹那,竟好似生出一种在阴间看到了阎王的错觉,当下直接给吓得一激灵。
“哟,抱歉抱歉,我刚才不小心打了个盹,哈哈…”在满满的求生欲驱使下他赶紧装孙子替自己打圆场。
陈浩因为在火车上熬了一宿颇感疲惫,这会儿也懒得花力气骂人,只是威慑性地斜睨了他一眼,并警告他以后出门别再忘了带手机,否则后果自负。
小徐赶紧摸了摸口袋,方才惊觉自己出门前把手机忘在了家里,也难怪陈浩会冲着他脸黑,想必是寻了他半天没找着给急的,得亏他开的是局里的车子陈浩还能认出车牌号,要不然他可就真要倒大霉了。
严洛一坐在副驾驶上朝小徐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善意的提醒他赶快把嘴边的哈喇子给擦干净,小徐一秒会意,迅速抹了把脸之后问道:“头儿,咱现在去哪儿啊?”
陈浩朝严洛一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复道:“先把这家伙送回去吧。”话一说完便缓缓阖上了眼皮,开始进入闭目养神的模式中。
“得嘞。”
指令一下,小徐立刻精神抖擞地踩下了油门,为自己又一次的大难不死感到无比庆幸,并预感到今天会是个买彩票的好日子。
随后车子开出没多久听就陈浩在后头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这两天局里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大事没有杂事一堆,这不队里有好些个都请假了嘛,现在人手只有平时的一半,不过所幸没发生什么大案子,大伙儿总算还忙得过来,而且你不在这两天大部分事情都是路局在顶着倒也一切太平。”
“噢,那就好。”陈浩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这说起路局吧,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呃…不知当讲不当讲。”
要说打听八卦秘闻的本事十个菜市场的阿姨妈妈加起来都抵不过小徐一人,说得好听点叫做“包打听”,可在陈浩看来他充其量就是个讨人厌的“长舌夫”,每每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有种想抽人的冲动。
“啧,要说就说!别跟我婆婆妈妈的!”陈浩低声喝道,语气中没有丝毫耐心可言。
“嗐,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你们可要保证不能告诉路局是我说的啊,要不然我在他老人家眼里不就成了个爱嚼舌根的人嘛。”
陈浩听了这话莫名想笑,暗暗腹诽道:呵,整个西区警局谁不知道就属你最爱嚼舌根,他就是不报名字老路也能猜到是你好吗,二货小老弟。
“行了,赶紧说吧,老路咋的了?”
小徐随即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架势,说道:“昨个临下班前我偶然路过路局办公室门口,你猜怎么着?我竟然听见路局在和里面的人吵架。”
陈浩眉梢一挑,“吵架?和谁?”
“当时门关着我听不清里面是谁,不过冒死吵得挺厉害的,后来我因为好奇就躲在外头等着,结果门一开,你猜我看见谁了?”
陈浩极力克制着自己想掐死这厮的冲动,压着怒火从喉咙口憋出一个字:“说!”
“嘿,没想到是东区的老大,文局。”
陈浩微微眯起眼睛,蹙眉道:“文正道?他来干嘛?”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门关着我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文局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哎哟呵…瞧他那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事实上路展国和文正道之间不睦已久这件事整个警局大多都知道,倒也算不上什么秘闻,只是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怎么会突然吵起来呢?
陈浩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因为关键点并不在于吵架本身,而是在于文正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来找路展国,如果是有关工作上的事情完全可以在电话里进行沟通,更何况这两人就是在电话里都说不到两句话,可见互相之间是有多不待见对方。
所以问题也就来了,能让文正道亲自上门找茬的会是什么事呢?公事?…还是私事?
以陈浩对路展国的了解想必应该是后者居多,因为公事只要公办即可,只有私事才会需要私底下解决。
私事…呵呵,有意思,这两人能有什么私事?陈浩的好奇心此刻正慢慢膨胀起来。
“小严,你新来的恐怕还不知道吧,咱们西区二十年前有个响当当的铁三角组合,那简直是厉害到全宇宙无敌的地步,凡是到了他们仨手里的案子就没有一件破不了的,三天,最多三天,嘿,一抓一个准。”
“是吗?有这么厉害?!”严洛一故作惊讶般地睁大眼睛,作为严峰的儿子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的亲爹,他这心里头自然是美滋滋的。
“那可不,你徐哥我还能骗你不成,这铁三角的其中一个就是我们路局,另一个就是现在东区的老大文正道。”
“哟,这敢情是我孤陋寡闻了,那…还有一个呢?”严洛一暗暗期待着小徐会吹出怎么的彩虹屁来。
“哦,另一个叫严峰。说起这人啊可了不得,想当年号称“西区豹子头”,是铁三角里最牛掰的一个。”
严洛一瞬间一脸“我艹、我惊呆了、我怎么不知道”的懵逼表情,倒不是他故意装出来的,确实长这么大这是他头一次听闻他亲爹严峰还有一个如此具“霸气与土味”于一身的外号,不免让他感到匪夷所思,这跟他脑海中那个身上永远贴着“耙耳朵”标签的亲爹还是同一个人吗?
“真的假的?这人有你说得那么神吗?”严洛一半信半疑道。
小徐见严洛一似乎对他的话有所质疑,于是为了捍卫自己“诚实可信小郎君”的尊严他必须得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才行。
“哟呵,要我举例说明是吧?行啊,小事暂且不提,我就直接跟你讲个大的吧。”
严洛一嘴角微扬,怀着愉悦的心情等着听小徐一本正经的讲故事。
“想当年咱们江源市的治安并不好,黑道势力横行,这其中就属一个叫三海社的势力最大,主营业务有:黄、赌、毒、买卖军火、人口贩卖,可以说是上天入地无恶不作。但难就难在以当时江源的警力根本无法做到将他们一锅端,每回辛辛苦苦抓来的也总是些小鱼小虾,而这些小鱼小虾根本就接触不到三海社的中心成员,反倒是为了抓这些亡命之徒折损了不少警力。为此呢,警方就试着派卧底打入他们内部,可谁知那些派出去的卧底最后都…唉…”
严洛一此刻的神情略显沉重,这一声叹息里也不知包含着多少条英烈的生命。
“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三海社这个名字?”严洛一忽然问道。
“哎,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因为这三海社啊,早在十年前就散伙咯。”
“散伙了?莫非是他们起了内讧?”
“哎,你又问到点子上了,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起内讧的吗?”
“废话,我要知道还问你个球啊。”严洛一撇了撇嘴,心想这小徐不去天桥底下说书还真是可惜了一个人才。
“哎,莫及,且听我细细道来。事实上呢,他们起内讧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一个人,这人也不知是靠着什么厉害的手段,三番五次地搅了他们的买卖不说,嘿,竟然还抓了一个三海社里的核心成员,不过可惜的是警方因证据不足让还是让他给溜了。”
“你说的人,该不会是…严峰?”
小徐打了个响指,“哎,答对了,就是他!”
严洛一并没有为自己答对了而感到高兴,反而神情显得愈发沉重起来,如果真像小徐说得那样,那么他父母的死极有可能是遭到了三海社的蓄意报复。
“可惜啊,在三海社还没有散伙之前严峰就因为一起意外事故不幸英年早逝,最终他还是没能亲眼看到三海社从江源彻底消失。”
小徐这头说得起劲,严洛一那头听得认真,而陈浩这次却破天荒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后头观摩着这两人一唱一和。
其实小徐说的这些事情他在严洛一刚入职的第一天就就知道了,因为当时他对严洛一的来历感到很好奇,所以就顺便翻查了一下有关他父亲严峰的资料,并且他已经从路展国口中得知,当年严峰能把三海社搅得翻天覆地是因为有个卧底在暗中帮助他,而严峰一死这个卧底的身份也就无从知晓了。
当然,有关于卧底的事情目前只有他和路展国知道,其实小徐说的那些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严洛一想听那早点知道倒也无妨。但就他这一轮细微的观察下来,严洛一似乎对严峰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或许是他来了警局之后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打听到了什么,这让陈浩心里头有些闷闷的,总感觉这小子似乎还有很多事瞒着他。
“自从那之后啊,三海社内部就开起了内讧,有的人怀疑社团里有警方的卧底,有的人怀疑是社团内部黑吃黑,结果这猜来猜去的相互之间就产生了嫌隙,甚至还动起了手来。”
“那到底是有卧底还是黑吃黑呢?”
“呃…这个嘛,等我打听到再告诉你啊。”
“……”
“话说这严峰一死大家都以为三海社又会开始肆无忌惮,嘿,没想到居然莫名其妙的散伙了,你说这事儿妖不妖怪。”
严洛一扯了扯嘴角,淡然道:“也许是严峰在天上向玉皇大帝告了他们一状,于是玉皇大帝一怒之下便派人把他们给收了。”
小徐听了呵呵一笑,想不到严洛一平时看上去少言寡语的,这一开口倒还带着几分幽默感。
“听说当年咱老局长可是相当器重严峰的,铁三角三人里也属他能力最强。唉,可惜天妒英才啊,要是他现在还活着…啧啧啧,恐怕咱们的局长就不是路局咯。”
咚!驾驶座的椅背突然被人从后头猛地踹了一脚,小徐当即虎躯一震,差点打歪方向盘。
“闭嘴!你TM胡说什么呢!专心开你的车!”陈浩一声怒喝吓得小徐当场噤声,先前说得兴起居然忘了还有个鬼见愁坐在后头。
空气突然安静,车厢里只能听到空调在呼呼地吹着。
严洛一朝后视镜中的陈浩瞄了一眼,然后默默将头转向窗外,任凭朝阳照射在自己脸上的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