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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东区警局300米开外一条不起眼的街道上,来往行人很少,由于已经过了饭点的时段,因此沿街的大小饭馆此刻也是门可罗雀。
一家面积小到放不下桌椅的面店前,店主老王将手中一碗热乎的打卤面稳稳当当地摆在了男人面前,并热情地招呼道:“三鲜卤来咯,老样子,加青椒去大葱,面要不够的话我再给您添,无限量。”
肖华愉悦地闻着碗里冒出的香气,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啧啧称赞道:“吃来吃去还是你家的打卤面对我胃口,哪怕是山珍海味放我面前都比不上你这一碗面来得香。”
老王脸上洋溢着憨厚朴实的笑容,“嘿哟,您可别抬举我了,能有您这位贵人天天来捧场才是我的荣幸。”
“嗐,什么贵人不贵人的,都是做着自己分内的事,说起来我还羡慕你呢,好歹自己当个小老板,至少不用天天看上级领导的脸色。”肖华自嘲道,上扬的嘴角牵动起一丝细微的苦涩。
老王被说得老脸一红,“嗨哟,瞧您这话说的,我开店只图个人温饱,但您干的可是为民排忧解难的活儿,咱两的区别那可是大了去了。”
“欸,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啊,要没有你我哪来这碗面吃啊,没这碗面我干活都没力气,没了力气还怎么为民排忧解难啊,那我的价值不就等于零了嘛。”
谈笑中肖华身后突然传来一记略显急促的刹车声,扭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在了路边,肖华随即喊老王再做一份打卤面,按正常规格做就行。
“行,我给您打包一份。”
“哦不,就现在吃。”
“现在?”老王疑惑。
肖华颔首道:“对,给朋友点的。”
“哎,好嘞。”老王重新燃起了灶台,而就在这时肖华对面原本无人的空位上有人坐了下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心急地开口问道:“查出来了吗?”
肖华嗦噜了一口碗里的面条,一边嚼着一边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信封袋扔到了对方手里。
“啧,你丫恶不恶心。”男人拿着手里的信封袋露出一脸嫌弃地表情。
肖华板着一张冷脸,没好气地呛了回去,“你丫爱看不看,哪那么多废话。”
男人见肖华面露愠色知道他心里不快,语气一下变得婉转起来,用安抚的语气说道:“你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大不了回头请你吃顿好的,就当我给你赔礼道歉行不?”
一说到这个肖华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男人就是一通指责:“敢情你也知道我会生气啊,瞒着我把人藏家里也就罢了,结果还搞给丢了,哼,道歉有用吗?道歉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当警察的做什么?”
“哎哎,你说的是,是我没用,所以这不是只能靠你了嘛。”然而男人服软的态度并没有让肖华感到消气,反而义正辞严道:“陈浩,你不是第一天干刑警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来,无论严洛一是否有罪你都不该私下窝藏他,你这是在知法犯法你知道吗?要不是你电话里亲口告诉我这件事,不然换谁我都不会信的,你……”肖华欲言又止,最后将所有的斥责之词都省略在一声叹息之中。
陈浩望着肖华满是惆怅的面容默而不语,就在两人气氛略显沉重的时候老王将刚做好的加量版打卤面端到了陈浩桌前,笑脸相迎道:“来咯,您的打卤面。”
陈浩一楞,“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点过打卤面。”
“哦,这是肖警官刚才给您点的,要不够我再给您添,肖警官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都是自己人,甭客气。”这是老王几年来第一次见肖华带朋友来吃面,心想两人的关系一定不错,因此对陈浩也是同样的热情招待。
陈浩下意识地朝肖华瞥了一眼,虽然他看到的还是一张冷脸,但内心却感觉热热的,就如同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一般。
“混得不错啊肖警官,连吃个面都有优待,沾你的光,那我就不客气啦。”说着陈浩已经拿起了筷子,紧接着就是一顿猛嗦,大清早到现在他都没顾得上吃东西,要不是突然冒出一碗面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要吃饭这件事。
肖华懒得搭理他,于是两人就这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相互之间就只剩下嗦面条的声音。
肖华先一步吃完碗里的面,事已至此他对陈浩也已经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抽出纸巾抹干净嘴便准备起身离开。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陈浩突然发话道。
肖华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又坐回了凳子上,问道:“什么原因?”
陈浩没有立刻回答,狼吞虎咽地将碗里的食物一扫而空,在一个饱嗝打完之后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华,而其中的核心人物就是肖华现任的顶头上司,文正道。
在这十几分钟的过程里,肖华的神色先是从震惊到怀疑,再从听到陈浩手机里马晓东那段录音之后的凝重,全程虽一言未发,但内心所产生的波动却犹如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自己的底线。
其实陈浩原本并不打算在拿到确凿证据之前将这件事透露给肖华,一是怕他会受到牵连,二是觉得时机不够成熟,可眼下事态紧急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思来想去最有可能对严洛一不利的人就是那个陷害他的元凶,而放眼整个东区警局也只有肖华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当陈浩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后肖华整张脸黑得就跟包公似的,不仅是因为知道了文正道道貌岸然的为人,更是为严峰的死感到耿耿于怀。
“这么说,严峰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肖华低沉的嗓子问道。
陈浩顿了顿,随后用一句不置可否的话回答肖华:“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肖华两眼一瞪,“说人话。”
“如果王一鸣死前说的都是真的,金启泰当时就在车祸现场,那么即便是意外,也很可能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肖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眉心微蹙道:“严洛一他该不会真的……”
“不可能。”没等肖华说完陈浩就抢先打断了他的猜疑,语气显得十分肯定。
肖华虽然内心并不希望严洛一是凶手,但处于客观的立场他也不免有所怀疑,“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如果严洛一相信王一鸣所说的证据真实存在,那么他杀害金启泰就存有合理的动机,你可别告诉我你相信他凭的只是直觉。”
“是啊,不行吗?”
“你说什么?!”肖华一双招子瞪得溜圆,被陈浩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气得那叫一个无语。
陈浩不禁被肖华这张脸给逗乐了,嗤笑道:“行啦,你怎么到现在还还开不起玩笑呢。”
“……”肖华面色铁青,从高中那会儿他就没少被陈浩拿来戏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是一副欠抽的德性,也难怪到现在还是单身狗一条。
“这是我发现的东西,你看看。”说着陈浩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肖华,并给他看了自己之前在疗养院里发现的东西。
在听完陈浩的分析后肖华对严洛一的怀疑减轻了不少,可即便是有疑点也不能完全洗脱严洛一的嫌疑,不过从个人角度上来说他更倾向于相信严洛一不是凶手。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或者说,你要我怎么做?”肖华问道,目光中凝聚着一份坚定,此刻的他已经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问这个问题,而是作为一个必然的参与者。
陈浩早就料到肖华在知晓一切后铁定不会袖手旁观,因此对于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直觉告诉我严洛一的失踪多半和陷害他的那个人有关,所以当务之急得先想办法通过诱饵把这潜在河里的鳄鱼给引出来。”
“诱饵?”肖华朝陈浩手里的资料瞟了一眼,“邹国强?”
陈浩颔首,“没错,他就是诱饵。”
肖华不明其意,但从陈浩胸有成竹的架势看来他应该已经有了计划,索性给到陈浩的回应就只有直截了当的两个字,“安排。”
……
老旧的铁门伴随着一声“吱呀”的响声被人打开,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后座上的严洛一头戴眼罩,嘴上贴着胶布,双手被反绑着被人从车里强行拽了出来。
此时他虽然眼不能见口不能言,但即使只用耳朵听也能猜到自己身处何处,这里应该就是邢天所说的老别墅,是他父亲金启泰年少时曾经当成家的地方。
眼罩忽然被取下,刺眼的光线照得他一时睁不开眼,只能在眯起的眼皮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快走,别磨蹭!”Lucas从身后推了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时走在前面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在对上男人的视线后又将头别了回去,继续自顾自地向前走。
贴着胶布的嘴里发出嗡嗡两声,是男人在下意识地呼唤对方的名字,“邢天!”然而对方却并没有理睬他。
“别嚷嚷了,这地方你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来救你。”Lucas一脸不耐地说道,并押着男人快步向别墅正门走去。
进入别墅后邢天命Lucas将人带到了二楼书房内,在解了严洛一手上的绳子以及嘴上的胶布之后便关上门直接将他锁在了里面,而整个过程严洛一自始至终都没能和邢天说上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严洛一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默不作声,感觉好像有块大石压在了他的心口上,沉得令他隐隐作痛。
书房外,邢天站在走廊的窗边眉头深锁地望着窗外,幽暗的双眸透着让人无法捉摸的情绪。
Lucas缓步走到他身边,再三犹豫之下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天哥,三天后真的要在这里执行家法吗?…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邢天嘴角向下一抿,冷冷道:“考虑杀父之仇要不要报吗?”
“抱歉,是我失言了。”Lucas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立马选择了闭嘴,但说来也怪,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邢天让他种莫名的违和感,就好像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
一道凌厉的目光从邢天的眼底划过,他低沉道:“三天后,新仇旧账,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