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海顿时被陈永健的态度气的手足都在发抖,心想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
我这头出了事,你不帮衬也就算了,还压着我不能闹腾!
然后还得先办你的事情。
高兴海再想到陈永健之前说,将来要把生意给宋树森管,他更加火大。
他也是个有脾气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哪怕陈永健还没走远,高兴海也冲手下厉声吼道:“都踏马听到了吗,咱们不能闹,也就是说三万大洋的亏得闷下去,草拟吗的就算是条狗,也得给点饭吧,这次我还就不管了。”
“就算是洋匪,哪怕是洋兵装的,咱们也要硬钢。”
“咱们赌场烟馆都有照,也都按月给捐,咱们怕个卵。”
“先报官,把数字往大里说,就说亏了十万!”
“你们再给我查,只要晓得是哪个弄的,我老高就算出去卖P股,也得把安家费准备好,然后给我出三个不要命的,给老子扛着雷管炸贼窝去。”
高兴海的手下见他如此硬气,纷纷轰然。
走没多远的陈永健听着高兴海夜枭似的喊叫,也明白他在冲自己发泄。
陈永健顿时不爽,心想你本就是条狗!
还敢叫唤给我听?
等袁大帅一统天下,卢大帅弄个外省督军,让我接到淞沪指挥使的位置。
看你那时候怎么和我跪!
要说陈永健和同僚哪怕下级相处时,都没这么刻薄。
说到底。
他骨子里就没将高兴海平等对待。
但这也难怪。
他是前途无量的军中新锐,沪上指挥使心腹。
高兴海不过是个地面打滚的人物,号称大佬,手上都拉不出一个营的人马来。
所谓小刀会传承,更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其实屁的渊源都没。
双方的交往,又都是高兴海巴结他来着。
那陈永健能真心看得起高兴海才怪!
可陈永健忽略了一点。
人都有自尊。
你既要用地面人物,就算看不起对方也得藏着心思才对。
不然的话,谁贱啊?
跟着你,除了花钱就是受气,谁还乐意?
双方的隔阂从这晚彻底产生。
陈永健因为自己优越的心理,以为还能继续拿捏高兴海。
高兴海却已明白自己的不值。
等手下散出去后,高兴海回金河舞厅,就憋在房间里眼神凶光四射的想,陈永健这头要是靠不住,那老子不如直接找卢永祥就是。
再不济,卢永祥的公子卢小佳不是常年在沪上玩吗?
那种公子哥虽然眼高于顶,其实要比陈永健那杂碎好服侍的多。
我就算跪着给他钱给他娘们,就不信哄不好他。
对!
老子之前真煞笔,放着太子不孝敬,却去舔太监的痔疮!
我踏马是怎么混的!
一想明白以后的路,高兴海才觉得舒坦了些。
但三万大洋的损失,很快又浮上心头。
高兴海顿时想哭,麻痹的,三万块啊!都能圈着城隍庙买地了!
这件事和沈怀义有关吗?
高兴海含泪琢磨时。
沈怀义已经施施然的走进了那家书寓。
说来也巧。
书寓今晚无客。
当然了。
这种被公子哥盯着的菇凉,基本也是“半营业状态”。
没有足够身份的人,不会冒昧登门,她们也不会接待。
但沈怀义报出名字,说明自己就是昨日暴打白俄的十六铺沈怀义,并说有事劳烦姑娘之后。
里面便立刻让他进去了。
二十世纪初的上海,虽还没有三十年代那种战火下畸形的繁华。
但特殊的租界文化,东西方交流下的城市已有未来的雏形。
这些特征,在声色犬马的场所,是最明显的。
比如这家雅轩书寓。
整栋小楼就很是奢华。
它是栋哥特尖顶式的,带花园建筑。
新潮的电灯照耀下。
内部宽敞的大厅用白色为主题渲染,搭着美风的楠木家具,欧式的沙发。
壁炉上的西洋画女郎隐而不露,却透妖娆。
铁艺镂空扶手的大理石旋梯贴着内天井往上,是住宿区。
卧室宽敞不说,还有个公主式的阳台。
至于浴缸之类现代化设施也一应俱全。
同时代的闸北穷人,十个棚户的家当都买不来这里半片金瓦。
沈怀义在大厅等不多时。
他昨日见的那位北地胭脂就出现在了旋梯顶端。
昨天沈怀义忙着“布局”,没来得及仔细看。
今日却看的真切。
这个身量高挑,容貌出众的鹅蛋脸女子正在最好的年华,最多不过二十。
大概因为在风月场里打滚的缘故,那身段韵味,只站着就很撩人。
尤其对方今天穿的身水绿绣花的旗袍。
腰间往下开叉处,一双长腿起步一米开外!
双目对视时,女子唇角泛起道微笑,轻声说:“我当小厮乱讲话呢,原来真是昨天那位义士啊。难怪我早上就听喜鹊叫……快请坐。”
说着她往下走。
沈怀义注意到,这女孩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后世的烟嗓。
而她虽然身材比南方女子高挑,但身段却无硬气。
且她的长相相当柔美,最吸引人就是她左眼下的一滴泪痣。
这颗痣放在其他人身上,不是破就是丧。
唯独在她脸上,平添三分楚楚可怜。
北女南相,必超群。
加上沈怀义感觉这姑娘很会说话,他便想,难怪张仁奎的侄公子流连忘返,是我,我也……合不拢嘴啊。
对方哪知这货清澈的眼神下,是起步18G内存的肮脏灵魂!
女孩款款来到沈怀义面前后,落落大方的道:“我已知沈先生大名,先生应该还不知道奴家的名字吧,奴家姓顾,叠名雯,雨落文人头,湿透青衫是落魄,所以才命运多舛,沦落风尘中而已。”
说完这些话,顾雯雯睁着大眼睛问沈怀义:“先生不会瞧不起我吧?”
“岂敢,雨文,本是……”沈怀义绞尽脑汁,憋出一句:“菇凉爽朗利落,在下仰慕还来不及,不对,这个……”
要说沈怀义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对女孩紧张。
只是人家刚刚丢了个文雅包袱,正打在沈怀义的不懂上。
沈怀义努力接话结果说错,才狼狈起来。
只把沈怀义给憋的。
顾雯雯顿时花枝乱颤。
最吸引女孩子的男人,就是这个男人对别人凶却对自己“囧”。
这种独特性让顾雯雯很享受。
她伸出手指戳了下沈怀义的胸膛,娇嗔道:“骗子,还仰慕呢,昨天不跟我回来,害的我在金主面前丢那么大的人!”
又说:“好硬。”
然后她还要戳。
沈怀义都崩溃,心想我是来谈事的,不是来绿小张的,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