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进屋。
叶卡捷琳娜第一时间走来,漂亮的白俄少女端着两份啤酒,假装漫不经心的问:“聊的渴了吗?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呀?”
女孩的世界并不大。
原本她只有哥哥,现在多了个迈克。
她就认为他们说的一切可能和自己相关。
沈怀义自然不会和她说那些安排,他便信口开河道:“哦,我花二十大洋,从你哥哥手里把你买来了。”
芳心暗许的女孩最不经逗了,叶卡捷琳娜花枝乱颤:“你骗人!”
小卡……
但沈怀义对女孩的调戏仅此而已。
因为他既然和小卡说定,准备启动一项安排。
接下来他就又去找陆士谦和乔治了。
对于陆士谦,沈怀义一样开门见山的道:“在我原先的设想里,是我亲力亲为些事情的。但因为你我这份渊源,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请说,沈先生。”陆士谦都没犹豫。
心情放松的他,在酒精的刺激下,甚至有股子前所未有的豪迈。
“叫我怀义或者迈克吧。”沈怀义笑道:“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烟草公司的架构,这方面我相信你很专业。如果有可能,我还想请你帮我负责管理,前提是,你有这个自信和能力。”
“真的吗?沈先生?”陆士谦惊喜的问,他已经从乔治的描述中明白这个公司的前景。
张仁奎+卢永祥+洋人为背景的烟草公司,绝对会赚。
沈怀义点点头。
他确实需要人手,巧的是陆士谦欠他个人情,再加上陆士谦的洋行背景,和云南那边的关系。
他觉得陆士谦真的很合适。
尤其有一点。
他后面还需要通过陆士谦的关系,从汇丰拿笔贷款。
所以沈怀义才发出“看似冒昧”的邀请。
陆士谦答应后,沈怀义交代他最迟后日上午就和谢尔比去工部局注册公司。
烟草公司的名字,沈怀义直接起名叫“哈德门”。
这是款老上海的品牌烟,实际上是英美公司生产的,但他们在1919年才开始推出。
如今卷烟才刚刚流行起来,沪上的香烟品牌,也就是老刀牌,三炮台。
连大前门都还没有。
沈怀义觉得这个时候推出这款“洋派”的烟,正是时候。
“经营范围尽量含糊些,最起码要包含员工宿舍的承建权力。”
“还有就是,乔治。”沈怀义道:“你也要准备注册好你的公司才行。”
“我明白,只是迈克。”乔治道:“我必须要先拿到我之前的薪水和提成,然后去租好一个商铺,这样我才能注册公司。”
陆士谦插嘴:“其实没有这么复杂,我们可以用一个汇丰账户为注册依据。”
“不。”沈怀义立刻打断了陆士谦的话。
对他来说汇丰是可以利用的,但后世的记忆告诉沈怀义,这家吸血的洋行骨子里十足不堪。
完全不值得托付身家。
加上沈怀义也有自己其他的打算。
“要弄就弄实际注册地。”沈怀义做出决定。
“乔治的销售公司驻地不急。”沈怀义说出重点:“而我的烟草公司不是虚构的东西,是实体。既然这样,陆士谦你明天带谢尔比一起去杨树浦先找块临江的土地,最好还和浦东相邻的位置。比如这里。”
说着沈怀义用酒水在桌面上画了个租界草图。
上面是公共租界的东西区,下面是浦东,和西南边的法租界。
黄浦江呈一个头向前栽倒的阿拉伯数字7。
沈怀义指着7的拐角:“大概就在这里。对了,现在那边的地价多少了?”
陆士谦不愧是搞金融的,直接给沈怀义报出数据。
魔都果然是魔都。
因为时年上海地价已经飙升。
比如1880年,三马路工部局办公楼所在地的地价,是每亩3750两。
到1911年三马路的地价干脆飙升到每亩5万两。
而在去年,也就是1914年,地价又翻一番,直接为10万两一亩!
好在沈怀义所在的地方相对偏僻。
并非寸土寸金的一等外滩区域,而是在五等工业区。
且无论公共租界或者法租界的主流,都是往西进。
所以那里每亩价格只在700两。
隔着一条黄浦江。
天上地下,差距竟有十倍之巨。
然而就是这样的价格,沈怀义手里的钱也不够买十亩。
不过沈怀义有他的办法。
确定那个区域的价格后,沈怀义道:“既然这样,明天我让谢尔比把支票带给你,你先给我买三亩地,一定要是临江的。然后再以那三亩地为核心尽量再租十亩。”
听沈怀义说第一句时,做事负责的陆士谦已经皱起眉头,听完他的第二句,陆士谦忍不住道:“沈先生,您这个想法我不能理解。”
“怎么了?”沈怀义睁着无知的大眼睛。
陆士谦都迷了,这是英明神武的沈怀义吗?
但他既然开口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道:“沈先生,首先两亩地应该就够建厂了,其次你只买下三亩地再租附近的地,那么以后您再想扩展必定要受……”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等于受制于人。”
“是的。”
“那么你觉得,我会这么愚蠢吗?”沈怀义反问。
陆士谦……
沈怀义不逗他了,道:“士谦你放心,按着我说的做吧。我情愿有把柄落在工部局的手里,至于为什么,你将来会知道的。”
沈先生果然有深意,行!陆士谦便不再说话了。
但他自诩是个聪明人。
忍不住就去琢磨沈怀义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任由他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这一点。
接着大家就开始放怀畅饮。
等到十点半左右。
沈怀义和大家打个招呼,起身先走。
小腹黑的谢尔比是个忠于职守的人,见老板起身立刻放下酒杯。
小卡因为和他深谈过,也破天荒的没再贪杯。
于是大家都跟着散去。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辗转反侧,因为他们都走到了人生的路口。
始作俑者回到十六铺后,睡的却相当的踏实。
另外沈怀义还丧心病狂的要求谢尔比凌晨五点就起来,去给他把大哥和老三,以及陈力白七都接回来。
既然这样,谢尔比干脆也就和他一起睡在十六铺,码头的库房里。
黄浦江的水呜咽。
一夜无话。
当天色渐渐亮起时,已经有很多苦力来讨生活了。
忽然。
他们看到,有个满脸皱纹的生姜头提着裤子从宋家货栈里出来,然后在江边掏出家伙撒了泡尿,便开车远去。
苦力们顿时懵逼。
心想莫非宋家仗着沈二都开始用洋人了?
他们正议论纷纷。
一向早睡早起的沈二也从库房里钻了出来。
大家忙纷纷和沈怀义打招呼。
沈怀义也四处客气。
大家的气氛本来蛮好的。
但这个世上吧,有些人就是吃饱撑的。
有个尖嘴猴腮的货忽然凑来和沈二打听说:“二哥,那个洋人睡这里的?”
说话时他忽然很来神的盯着沈怀义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