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甚至能想象,张振东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之后,必定要和那个叫顾雯雯的女子翻脸。
而上海滩的玩家知道顾雯雯得罪了张振东,肯定不敢再光顾这家书寓。
等顾雯雯走投无路,就是他出手时。
他怎么也要把顾雯雯睡过,还带去张振东面前转上一圈,才算有劲!
卢小佳的人生重点都在风月场里争面皮上。
他甚至都没去想,绿张振东的人是谁。
和这货相比。
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张振东的人生重点却截然不同,风花雪月不过是他生活的点缀罢了。
但是张振东到底也是年轻人。
哪个年轻人不好面子?
发生这样说不清的事情,他确实气的不行。
于是此刻。
张振东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冲顾雯雯板着脸发作说:“你看看你做的事情!”
顾雯雯不是小鸟依人型的,换做一般欢场女子,怎么也得哄着金主。
她却和他声辩说:“沈怀义其实是来找你,谁让你今天不在。然后卢小佳喝多了进门,他又不好遇他,只能躲着……人家哪里想得到那厮居然往楼上跑,还说什么要往你睡过的床上撒尿!”
张振东听到“卢小佳的意图”更是七窍生烟:“那我刚刚打他,你还拉着我!”
顾雯雯顿时杏眼圆睁:“要是你打不过他,我就帮你打他了!你既已经把他打的那样,总不能弄死他吧,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你!我是为谁好?”
女孩子无理都声高。
一旦占着理,声音能高八倍。
张振东骨子里是个斯文人,遇到这样的顾雯雯还真拿他没辙。
顾雯雯接着又说:“你是个男人,就该想着怎么把你和我的脸面捡起来,拿我撒气算什么嘛。还有,沈怀义今天找你是件大事。”
“什么事。”张振东问。
顾雯雯还是分的清楚轻重的。
她这就把沈怀义的原话和张振东一番说。
张振东听完震惊的坐直了身子。
什么,袁世凯送卢永祥军火的事情,沈怀义竟知道更多内幕?
张振东又不是傻子。
他立刻听出沈怀义话里的含义。
沈怀义其实是在和他说,袁世凯送卢永祥的军火,之所以闹的满城风雨,和他有密切关系!
只是那家伙不是十六铺的码头人物吗?如何会卷入这样的事情呢?
“你还和谁说过?”张振东立刻问顾雯雯。
女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信任。
顾雯雯好险没气死,赌气道:“我谁都说了,我满大街说,我从今天开始还谁都睡!让你满大街都是连襟。”
说完她蹬蹬蹬上楼,重重的关上门后抱着枕头就呜呜呜的哭。
张振东不由头大,追上去敲门,她不开。
他只能坐去二楼沙发上继续琢磨沈怀义透信给他的目的。
但因为信息量太少,张振东一时半会找不到答案。
不过张振东很快想到这件事的另外一个方面。
卢小佳你踏马不是满大街落我的面子吗?
行啊,不管沈怀义什么目的,他只要把刀把子递给我,那就别怪我往你老子的腰眼上捅。
拿定主意后。
张振东的心情就好许多。
于是他再敲门。
顾雯雯这次红着眼睛给他开了,但顾雯雯说:“不好意思先生,今天我没心情见客。”
又说:“张公子要是不放心,怕我说漏什么的话,也可以现在就把我杀了。”
张振东摆摆手:“别讲这些气话了,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太大。”
“哦。”顾雯雯干巴巴的道:“那先生还有其他事情吗?”
张振东无语,道:“你没完了是吧?”
他也是有脾气的,加上心里有事,干脆甩手就走。
男女之间就是这样。
你进我就退,你退我就进。
这下轮到顾雯雯急了,忙追着他说:“你敢走,你以后就别来了。”
“明天再说,我有事去。”张振东也不把话说死,但还是坚决的出了门。
顾雯雯顿时咬碎银牙。
这个时候。
沈怀义却已思路神出鬼没,单枪匹马的再度摸进闸北。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被陈永健刺激后的高兴海,喝的伶仃大醉,就在金河舞厅楼上的旅馆睡了。
沈怀义开始并不知道他在那里。
他先到高兴海路人皆知的宅院,却发现这里黑灯瞎火,高兴海根本没在家。
但这难不倒沈怀义。
他直接找上附近的一家烟馆。
进门叫出掌柜,露出军官配枪,沈怀义用口北地口音道:“我是卢大帅的人,紧急找陈长官,他和高兴海一起呢,你知道高兴海在哪里?”
说这些话时,沈怀义气质肃然,腰杆笔直,虽穿着身对襟衫,但透着说不出的傲然。
掌柜顿时打了眼,以为这个短发的英武年轻人真是军中人物,忙叫来看场的青皮打听情况。
闸北的青皮基本上都和高兴海有些联系。
最起码知道江湖动向。
有掌柜的背书,看场的青皮也没怀疑沈怀义的身份。
这就带着巴结的神态,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说,还顺带和沈怀义“汇报”,说今晚有群洋人打劫了高兴海罩的赌档烟馆。
高兴海损失不小,已经让人报新闸巡捕房了云云……
还踏马报巡捕房了?呵。
沈怀义嗤之以鼻,道:“假如真有洋人打劫,他报巡捕房又有什么用!”
又说:“怪不得我家大帅一直看不上这玩意,要他做点事都做不好,现在连老窝还给抄了,真是废物。”
青皮和地面上的烟馆掌柜不敢接他这话茬,只能唯唯诺诺。
沈怀义散出“卢永祥不屑高兴海”的消息后,转身就走。
烟馆掌柜果然和青皮惊悚的讨论起,原来卢大帅根本看不上高兴海的“真相”。
当这些消息开始在市井里传播之际。
沈怀义来到了金河舞厅。
这会儿长街无人。
舞厅也已经打烊。
但楼上的旅馆招牌还亮着。
舞厅边通往楼上的外梯口,则挂着盏昏暗的气死风灯。
沈怀义直接上楼。
只见柜台蒙尘,显然没什么生意,或者说这里是只是舞厅连带的炮房,并不对外营业。
柜台边卧着的一个青皮听到脚步声,睡眼惺忪的茫然抬头,就着昏暗的洋油灯光发现沈怀义后,他本能问:“你找哪个?”
沈怀义继续老套路,掀开衣襟露出配枪,用口北地口音淡淡的道:“我是卢大帅的人,找高兴海交代件紧急情况,老北门烟馆的掌柜告诉我,他在这儿的。”
这就是经验了。
他一句里,既表明身份,还交代消息的可靠来源。
那个守着门的青皮见他语气傲慢气质出群,果然没敢怀疑,忙诚惶诚恐的道:“这位长官,我家爷叔吃多酒已经睡了,我去叫他,您且等着。”
沈怀义骂道:“老子还等他洗漱不成?带我去敲门,几句话的事而已,真他娘的晦气,老子还要赶紧回去睡觉呢。”
青皮就吃这官威,立马提起那盏灯罩被熏的发黑的洋油灯带路往里走。
沈怀义跟后面仿佛发泄,其实打听:“要说他在地面不是混的不错吗?怎么就你一个跟着他。”
前面那青皮苦笑说:“长官,都这个点了,谁熬得住啊……”
说着话他停下脚步。
门板后传来阵阵的鼾声。
这正是高兴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