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陈永健回答。
高兴海又道:“陈长官,你看看我的手,看看我的脸,你摸着良心,敢说我不是为你?五根金条,一成股份,是你要的,金条我给了,股份我敢不给吗?结果就换来你呼来喝去?”
说到这里高兴海须发皆张,脸上的伤口都开始渗血。
但他浑然不觉。
陈永健都被他激烈的言辞整的愣住。
而高兴海既和他闹的这样了,干脆就把心里憋屈已久的话一股脑丢出。
他接着便厉声问陈永健:“老子叫高兴海,没巴结你之前也在闸北混的风生水起!你我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话说你也只是个参谋,老子难道就不能拿伺候你的劲头,去伺候大帅家的公子吗?”
还别说。
人啊,还就是贱。
高兴海之前卑躬屈膝,换来的只是陈永健的蹬鼻子上脸。
他现在准备掀桌,陈永健才感觉自己有点玩脱。
陈永健闻言只能收起怒气,试图安抚高兴海道:“你听我说,我刚刚说话是冲了点,但是……”
这厮总算开始说点软话,然而高兴海却已经刹不住车了。
“没有什么但是,法租界是你的关系,你去跑!”高兴海愤怒的挥动右手:“时报的事情我今晚去做,要是我的人被抓了你也得保!不然咱们就鱼死网破!”
陈永健的副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之前一直在边上没吭声。
这会儿见高兴海的口水都喷长官脸上了,年轻人热血上头立刻拔枪对准高兴海,厉声道:“给我退后。”
高兴海这会儿还在乎这个?
他吼道:“退你马币,你开啊,老子昨天才为你长官给人崩过一枪的,现在要杀我?你们踏马的以为老子没后手?老子一死,马上有人去找卢公子去找报社,把这些破事都抖出去,陈永健你不信试试!”
高兴海这话其实是虚张声势。
因为他之前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和陈永健走到这个地步。
又或者是,他不知道局势会莫名其妙转变,也想不到陈永健会这么的蹬鼻子上脸。
但他的这番话对陈永健却有十足威胁。
而高兴海吼的这样,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弟兄再也装不成鸵鸟。
只能纷纷涌入院内。
七八个汉子进门就开始嚷嚷:“你马币的开枪试试。”
又或者:“谁敢动我大哥。”
陈永健又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也不能现在杀高兴海,他没法下台最终只能挥手给副官一耳光喝道:“谁让你拔枪的?”
然后也不管高兴海前所未有的讥笑表情,陈永健道:“行,那你按着你说的,我现在去找巡捕房,你去负责时报!不过我把话说在这里,高兴海,别把老子想的太离谱。只要这一关过了,事情还是你做!”
又说:“你以为我只知道使唤你?这种事我找谁不能做?谁不孝敬我?”
“呵。”高兴海信他个几把。
陈永健继续无视,只管自顾自往下理自己的逻辑。
“我难道说错?咱们兜兜转转一年半载也算朋友了,发生点情况我和你粗声大气些怎么了!你记着了,你没参进来就没这事,但你自己参进来了,你的伤一半是踏马自己造的一半怪那个沈怀义!别拿我撒气!”
说完这些圆场子的话之后,陈永健拨开门口的人就走。
同时心想高兴海这厮留不得!
高兴海心中想的则是,等老子伤好就去舔卢小佳!
然后把事情全抖给卢永祥听,我看你没了这身皮,还敢和老子狂。
这两货从亲密无间,到产生隔阂,到互相破脸,也就短短2天功夫。
始作俑者就是沈怀义。
而这一刻。
他们至今共同的目标沈怀义,正叼着烟站坐在杜一阁二楼的“蓬莱”包厢里。
时间已是晚上六点三十。
“杨度平”上午走之前交代他的那个关系,法租界小东门巡捕房探目黄金铭却还没来。
沈怀义却不急。
因为有张家的牌子,那厮既答应自己总归是要来的。
对方迟到的原因无非有二。
或者对方真的遇到点事,耽误了些。
又或者,那厮就是在端架子!
想通过姗姗来迟的方式,还没见面就先给自己顿下马威!
沈怀义甚至怀疑那厮也许早来了,就躲在附近看自己仓皇等待的窘样,边看边享受呢。
毕竟自己只是个十六铺码头管事的身份,是瞒不过对方的。
不入流的“小权力拥有者”逮到机会,不抖抖威风,怎么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呢?
这种红尘里的人情世故,沈怀义门清的很。
但老子现在还是管事吗?
沈怀义低头看看自己的西服,以及身边的两个洋人朋友,呵呵起来。
接着他就起身去窗口将目光扫向楼外的街上。
此刻,华灯初上。
月在西南。
整个五马路被电气路灯,和那些商家的霓虹招牌,衬托的流光溢彩。
空气里弥漫着酒楼的菜香,以及隔壁“女人街”传来的胭脂香。
沈怀义的目光在街头扫了半圈。
忽见一个三十多岁,穿黑绸衫的胖子,坐在辆黄包车上,正往东来。
胖子露着青光的头皮翘着二郎腿,手里还盘着副手串。
而他的眼神直奔杜一阁。
另外就是,这胖子虽然笑呵呵的,但笑里带着点冷意。
有这副嘴脸的人,自古不是大匪,就是混六扇门的。
沈怀义判断的不错。
这人就是黄金铭!
忽然,黄金铭感觉到了什么。
他猛抬头。
窗口处却已经空空荡荡。
沈怀义回身对谢尔比道:“谢尔比,你下去接一个胖子,光头加黑色马褂,手里或者手腕上有一窜珠子,客客气气问他是不是黄先生,说你老板让你在这里等他的。”
“好的麦克先生。”谢尔比很听话的起身。
“嗯,不知道他懂不懂英文,但招待懂,他帮忙翻译的话,记得给招待点小费。”
沈怀义又交代道。
很多局都是用细节堆砌出来的,沈怀义其实很用心。
等谢尔比下去接人后,沈怀义再对卡德罗夫道:“小卡,等会别踏马鬼扯,尤其不要卖弄你的中文。”
卡德罗夫恼火的道:“我祖上是沙俄的伯爵,我家曾经有房有地,我也是见过场面的人!”
“我祖上还是江南首富沈万三呢,我骄傲了吗?”沈怀义问。
“于是穷的和我一起去打劫?”卡德罗夫嗤之以鼻。
这两人斗嘴之际,黄金铭堪堪下车。
他刚要问门口的是酒楼招待沈先生在哪个包厢。
一个白人青年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