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
卢永祥的参谋长陈永健正陪袁世凯的正使毛涛，呆若木鸡的站在空荡荡的仓库前。
今年四十多的毛涛在北边做文职，为南下为隐秘，只穿身绸缎，所以显得很富态。
三十出头的陈永健则穿了身军装。
身材瘦长，两道浓眉的他看上去就很精明强干。
毛涛作为袁世凯的使者，来地方上后很得尊重。
喝完酒，他就有点飘了。
借着酒意想迫不及待的和南边的人显摆下，自己带来的德国造这批毛瑟。
卢永祥自然不会如乡巴佬似的舔他区区一个使者。
但袁大帅的面皮得给。
这差事就落到了卢永祥的心腹，参谋长陈永健头上。
谁想他们来后，却发现这种事。
只见从仓库里到码头有片凌乱的痕迹。
士兵们很快从草丛里摸出两具本地仓管的尸体。
王大柱和货却不知所踪。
“这……”毛涛顿时汗都下来，酒也醒了。
然后这厮劈头一句就是：“陈参谋，你可得查清楚啊，这可是你们的地头。”
陈永健在卢永祥军中素来以“大才”闻名。
才子嘛，自然清高。
在桌上陪酒时，毛涛几句话一说他就知道这是个二流人物。
现在再听对方这话。
陈永健便忍不住语带讥讽的道：“无需毛先生担忧，就算礼物被盗，大帅的恩赏我家指挥使也领到了！至于为何您的人和货一起失踪而不是丧命当场，我当然要查！”
毛涛虽说不咋地，也不是弱智。
听出陈永健语句里的意味，毛涛不由涨红脸喝道：“陈参谋，你的意思是我的人监守自盗？”
陈永健淡淡的道：“兄弟我没这个意思，但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该查的我总得查一查吧！”
毛涛就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拂袖而去。
陈永健也不管他，吩咐部下看好库房现场。
他随即回去禀告卢永祥。
都已经睡下的卢永祥一听出事了，赶紧爬起来。
今年四十有八的他留着八字胡。
身材虽然不算魁梧高大，但精神抖擞。
尤其那双有点内扣的眼里，仿佛时刻燃烧野心。
看上去颇有种不怒自威的丈夫气概。
也难怪就是了。
要说卢永祥虽在民国人物里只排三流，但那是在人尖里比出来的结果。
要和普通人相比，又是一说。
等陈永健将情况讲完，卢永祥自然震怒。
没有外人。
卢永祥就先问陈永健：“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张仁奎干的？”
陈永健断然摇头，道：“指挥使，袁大帅的人刚抵沪上，存好货才悄悄前来见你，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张仁奎消息再灵通也没这么个灵通法。”
卢永祥到底是指挥使，思考问题的角度要比手下高些。
他又问：“那有没有可能，是北边有人提前漏出的消息呢？”
陈永健直言不讳的道：“指挥使，这也不可能，因为张仁奎和北边没交情，尤其北边也没人敢坏袁大帅的事。”
卢永祥想想也是，他很羡慕袁世凯对北洋的统治力。
就连他自己，和段祺瑞等也都是袁世凯一手提拔的。
所以对此感受更深。
那么既然不是北边出的篓子，也不是张仁奎做的，这事情就奇怪了。
两人顿时陷入沉思。
陈永健琢磨时，回忆自己看到现场脚印的狼藉，和两个死去仓管身上乱七八糟的伤痕，陈永健忽然眼睛一亮，道：“指挥使，也许我们都多虑了。”
“你讲。”卢永祥略倾过身，顺手拿起桌上的水壶给陈永健斟了点茶。
这倒不是卢永祥的做作之举。
是因为陈永健极得卢永祥的喜欢。
两人的关系，就如谋臣与家主。
卢永祥要不是没女儿，早招陈永健做女婿。
陈永健忙起身谢过，道：“卑职以为我们想的太多，您看，张仁奎都不可能知道，且毛涛那个废物抵沪后选的居然是家民商货栈存货！那么会不会是沪上的些江湖人物玩黑吃黑呢？”
“你是说碰巧了？但那个王大柱和货物失踪又怎么说？”卢永祥非常犀利的直指陈永健推论里的漏洞。
陈永健对此却已有考虑，这也正是卢永祥最欣赏他的地方。
那就是他想问题都想的很周全。
陈永健道：“卑职以为对方黑吃黑时，摁住王大柱才发现捅了篓子，但已经骑虎难下，所以只能将人和货带走，只等我们做出找的姿态来。”
“然后他们就会自动露出头来赔罪了。”
“应该是，毕竟指挥使的虎威岂是这些鼠辈可以对抗的呢。”陈永健不留痕迹的顺嘴拍了个马屁后，往下道：“但也有种可能，对方发现事态不妙，将人和货带走问出端倪后，将王大柱杀了，但这些市井之徒绝对舍不得将那些好东西毁了。”
“妥了。”
卢永祥立刻道。
以他的水平，自然无需陈永健再讲下去，就明白陈永健的意思。
无非是等那些市井之徒出货，抓个现行而已。
既然这样卢永祥起身道：“交给你了。”
“是。”陈永健忙立正。
卢永祥走两步后，又回头，看着心腹柔声道：“永健，你也别太辛苦了，如果不行就算，毕竟我卢永祥能扛着张仁奎，首先是袁大帅之威北洋之强，并不是靠这几把枪。其次事情闹的太大，引来张仁奎的注意还好，要是让冯国璋……”
“卑职明白。”陈永健点头，却道：“但这事关您在袁大帅面前的脸面，所以卑职还是会尽力去查他个水落石出的！”
卢永祥闻言欣慰：“好，好，好。”
连声三声好之后，卢永祥忽见侧院自己儿子的住处黑灯瞎火。
知子莫若父，卢永祥忙喊管家莫叔一问，得知卢小佳果然又出去浪了。
卢永祥看看面前精明强干的陈永健，再想想那个败家儿子，不由咬着腮帮子道：“老子英雄半世怎么生这么个蠢货。”
陈永健恪守属下本份，对指挥使的家事直接眼观鼻鼻观心。
而卢永祥想到恨起，顺便也想起小妾的滋润。
他接着就冲楼上房内大吼一声“看你管的好儿子”，说完丢开一众人，气冲冲就走！
楼上顿时响起卢小佳生母的骂声：“老闭灯，你踏马裤子脱一半就跑，你当年在老娘身上那股子骚劲呢……”
陈永健和莫叔哪能听夫人这些话？
只得也赶紧匆匆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