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把绑架说成召见,卢永祥的八字胡直抖,哈哈大笑说:“怀义老弟何必这般客气,你今儿是人还未至,威风已经扑面而来啊!”
揣着炸弹的沈怀义连说不敢,其实卢永祥知道这货什么都敢。
接着两人又鬼扯几句。
卢永祥倒也有些格局,绝口不提沈怀义身上揣的东西,直接请他进屋。
小卡他们自然跟着。
卢永祥的护兵也进场。
当沈怀义和卢永祥都进屋坐下时。
他们刚刚的对话却还飘荡在宋树森的耳边。
宋树森愣愣的戳在那里,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
因为那可是淞沪指挥使卢永祥啊。
是背景通了天,背靠袁慰亭的大人物。
但就是这样的人物竟称沈怀义一声“怀义老弟”。
论实力,论资格,两者分明有天差地别的距离。
卢永祥这么做。
是他疯了?
沈怀义疯了?
还是阿拉疯了?
老公满头雾水,挤他身边的宋轻眉的妈妈对此也同样费解。
夫妻俩在室内面面相觑后,最终都不知道怎么讨论此事。
但那边屋内的人,却正谈笑风生。
进屋后,沈怀义继续绝口不提宋树森夫妻的事情。
只管和卢永祥介绍自己几个洋人朋友。
顺便把自己在洋人面前吹的牛逼,改头换面的和卢永祥再吹一遍。
卢永祥得知他有个意大利义父,又有些洋人发小,如今关系遍布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后,恍然大悟他为何和打听的不同之外,多少也有点头大。
因为这厮既敢绑着炸弹,十足难缠!
沈怀义只当没看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话锋随即一转,主动提及高兴海的事情。
沈怀义道:“指挥使,我开始也不知道高兴海是你的人,但那厮伤了我大兄和三弟,所以在下才不得不还手。”
“等我知道真相已经晚了。”
“想收手吧,那就是束手待毙。”
“我沈怀义当然尊重指挥使,但总不能让在下白白送上脑袋吧?”
“而且打着打着我发现,原来真相是指挥使只想做生意,陈永健却怂恿高兴海,非要吞十六铺来着。在下就不懂了,做生意嘛,不就是侬好我好大家好?高兴海或者陈永健好好来和我说不行?”
听沈怀义哔哔到现在,卢永祥对于他的表达,只能嘀咕一句:“这事闹的……”
“可不是嘛。”沈怀义也叹息:“这些人啊,我看他们为你是假,为的都是自己那点算盘,才将好事弄成坏事的!”
他既说了这句话。
卢永祥也就顺便道:“这么说怀义老弟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接受这摊子生意?”
“不愿意。”沈怀义却摇头。
卢永祥有城府,闻言面色不变。
进门后一直没吭声的鲁海东忽然冲沈怀义喝道:“那你是来消遣大帅的?”
“你叫个几把!”沈怀义直接开骂,鲁海东……
“不然指挥使都没说话!我也没把话说完,你就急着叫唤,你这是生怕事情不大?”沈怀义说翻脸就翻脸的问。
他一发火,谢尔比和卡德罗夫等几个洋人,包括任家仲都呼啦下全站了起来。
卢永祥身后的兵,外面的兵也呼啦下涌入。
沈怀义顿时很生气,拨拉开西装露出腰间的炸药,瞪着鲁海东问:“之前老子就没怂你,现在还怕你不成,要不指挥使你先走,我和你这二逼手下玩一玩,等我吃掉你手下这个卒,咱们再谈生意!”
卢永祥知道他在做戏,但也火大的很。
因为这小子也太狂了。
他轰隆一拍桌子:“都给我出去。”
沈怀义见好就收,用英文道:“弟兄们先坐。”
士兵潮水般出去时,洋人们也安静的坐下。
卢永祥沉着脸道:“怀义老弟,我既坐在这里,就是有诚心解决咱们的误会的。但你一会儿露炸弹一会儿要杀人的,我卢永祥却不是蜜糖里长大的,而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就算你有洋人撑腰,就算你身上有东西……”
沈怀义摆摆手:“我不和指挥使你争这些,你也得容我说完。”
卢永祥狠话说半截被他打断,都无语了。
沈怀义先一本正经的道:“我不碰鸦片生意的原因很简单,我和指挥使一样是个中国人,怀义每每想到林公虎门销烟之壮举,再看如今上海滩遍地烟馆的现状,就痛心疾首。”
听他这个江湖狠人忽然玩起爱国情怀,卢永祥顿时错愕。
要不是沈怀义满脸认真,他都以为这厮在讽刺自己。
沈怀义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沪上是明文禁止鸦片的。之所以能遍地烟馆,无非是洋人从来爱做标子又立牌坊。”
“可不是嘛,那些洋人大爷难道不知道这东西来钱?他们私下不知道收多少呢。”
“所以租界禁烟又收烟馆捐,真正可笑。”沈怀义喝了口茶,继续道:“既然这样,我且问指挥使,要是你来做,是不是恶名你占了,便宜洋人占了,他们还能说查你就查你!”
“……”卢永祥心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可那也有利润啊。
“另外还有一点,沪上的盘子就这么大,指挥使来之前就有人做,指挥使入手就是从别人盘中抢饭吃,敢问指挥使,您能派兵攻打租界吗?如果不能!他们的烂招,指挥使手下的人防不住,我沈怀义也防不住!所以我觉得那是个泥潭,看似黄金万两,不过井中月水中花而已!”
说完以上,沈怀义定定的看着卢永祥的金鱼眼道:“这些就是我不碰那玩意的理由。”
“那你说的生意是什么呢?”卢永祥直奔主题。
“指挥使要养兵,要开源的急迫心情我理解,话说我也想沾沾指挥使的势。”沈怀义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卢永祥一根问:“生意要细水长流,比起抽鸦片的,是不是抽烟的人更多?”
不做大烟,做烟草?
卢永祥一愣。
沈怀义和他解释道:“我之所以要做这个,是因为我有洋人的关系,能从国外买来卷烟机,指挥使有内陆的人脉能够安排人销售!接下来我再和指挥使算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