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小子衣衫不整,从街边一家饭店里仓皇逃出,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迎面走来几个人,逆着阳光,叫人看不清,反而身躯灰蒙蒙的,显得更加高大壮硕……
“师兄!师兄!”年轻小子含着泪狂奔上去,可突然看清了壮汉阴沉的脸,欣喜转瞬变成惧怕。门规禁止弟子赌博,此时一旦被师兄知道,告到师父那里,自己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然而壮汉阴沉的脸根本不屑去看他的师弟,而是看向了追他师弟出来的那群人。
那群人因在饭店与年轻小子赌博,指责年轻小子出老千,年轻小子不认,才举着刀剑一路追杀,看见年轻小子叫对面的壮汉“师兄”,便放停了脚步,离得远远的,为首的那人将朴刀放在肩头,吐出嘴里叼的一根草,道:“这不是风雷门的司徒师兄么?来得正好,你家小师弟刚才赌桌上出老千,你说是卸他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要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司徒奔淡淡瞥了眼年轻小子,他已经吓得瘫在地上不能动了,司徒奔又抬起眼盯着对面青云帮的弟子,道:“你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想不到司徒奔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奸笑起来,抱拳道:“那小弟不才,就代司徒三师兄清理门户了!”
他举刀欲下,司徒奔的手也在身后握紧,悄悄蓄力。
突地一声脆响,半空中的刀断成两截,一颗灰色石子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最终掉在沟渠里。双方此刻都在找弹出这石子的人,从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正是酒肆临街的栏杆边,那有一桌坐着一个戴帷帽的仕女,和她麻子脸的丫鬟,而此时在她们的后面,走出来几个头戴斗笠,身穿青衫,脚踩芒鞋的剑士——
这是天心剑派的弟子。
想来也只有他们有这等指力。
司徒奔和青云帮的人目光一凛,那个拿刀要砍人胳膊的人,指着他们鼻子骂道:“老子受风雷门所托,帮着清理门户,你们天心剑派的瞎管什么闲事!”
中有一两个年轻气盛的,也骂起来:“你胡说八道,谁稀罕管你们青云帮的闲事,一个下九流帮派,天天以为自己是江湖名门、武林至尊,还管你们闲事,小爷我看都懒得看你们一眼!”
“好哇!早看你们天心剑派不顺眼了,一群伪君子、假清高!今天我青云帮就来收拾你们这帮孙子!”
司徒奔一看没自己什么事,便带着师弟们离去,打算作壁上观,再坐收渔利,却没想到天心剑派的人叫住他——
“司徒奔,别想走太快!几天前的账,我们还没算完呢!”
原本两家的纠纷,变成了三家的乱斗,在大街上杀得昏天黑地。街上的人、酒肆饭店里的人该逃的逃、该躲的躲,顷刻间热闹有人气的闹市变成了死城。
麻子脸的丫鬟早扶着她家小姐躲在楼高处观战。小姐掀开帽上的纱帷,透过花窗俯瞰街上血流满地的景象,叹息一声:
“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是吗?”
趴在窗台上的丫鬟笑道:“如今名器山庄已亡,万家式微,武林各门派争相竞夺龙头老大的位子,帮派间的斗争无可避免,远不是我一个石子就会掀起,也远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平息……”
“如果有呢!”小姐道,“武林中正有冉冉上升的新星,总有一天,他们会凭借自己超凡的能力,收服人心,成为下一个武林至尊,平息整个江湖的动乱。”
她前面的人闻言笑了——
“我以为席三娘子,出身书香门第,博览群书,见识非比常人,怎么也会说出如此草莽的话?”
她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湖诚然是江湖人的江湖,却也是天子的江湖!”
“想不到畀麻婆行事作风虽像个江湖侠士,却还是心向朝廷呀!”
“我既不向着江湖,也不向着朝廷,我也并不是其中哪一方的人,我只是冷飞白而已,只做我冷飞白认为该做的事。”
席美宜莞尔一笑:“我总觉得你跟一个人很像。”
“谁?”
席美宜摇摇头:“算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你这人,说话说一半,有意思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