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鸣风刚醒,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而且还闷得慌,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两只手微微挪动摸索周围情况,他发现身下软软的很光滑,好像垫了绸缎之类的东西,一路往上摸,摸到大片布料、硬硬的小物件,还有……
“人脸!”
玉鸣风不禁倒吸冷气,他忽然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了!他居然被人放进了棺材里,还陪一个死人躺在一块儿!
他赶紧用手顶开棺盖,却发现自己的内力不见了。他想起那日有人迷晕了自己——
“是西风散封住了自己的内力。那两人是雾莲双煞。”
为了活命,即使没有内力玉鸣风也硬靠着一身蛮力推开棺材盖,光线、空气瞬间侵袭了他,他闭眼躺在棺材里剧烈咳嗽。缓过劲来,才发现和自己一起躺着的是个刚死不久的女尸,穿着喜服打扮得很漂亮,看上去就像人睡着了一样。再看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他见自己身上大红新郎装,心里一阵恶寒。
此地不宜久留,他赶紧起身,在屋里的桌子上找到松风剑,拖着疲软的双腿逃走。雾莲双煞很快发现自家新郎官儿跑了,四目一瞪,立马去追人。
玉鸣风跑了一阵,腿上经脉恢复也变得有劲了,虽然内力被封所幸轻功还使得。逃了一路,天空变得蒙蒙亮,他看见山路前方有个樵夫,急急上前,张开自己干燥的口舌,道:“这位大哥!我想问问这是何地?”
樵夫奇怪地看了他几眼,如实相告:“这是玉才村的一个山头,你沿路往下走就是玉才村。”
玉鸣风又问:“今天是几日?”
“望七日。”
玉鸣风道了谢又加紧跑路。他寻思着自己用轻功从玉才村回到山阴县只需要三天时间,但是今天望七日,本该在豪杰宴上与柴泉泉比武;想在今天之内赶回去没有希望了,但是望十日是公布最终获胜者的日子,自己必能赶上;如果柴泉泉没有赢得头筹尚且还好,如果他赢了,自己一定要和林兄一起阻止他!
然而,玉鸣风跑到天黑已经没有力气了,今天一整天唯一一顿饭还是路上一个老婆婆看他可怜施舍给他的一个冷馒头。自己身上银两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想想要不把这身新郎衣服给卖了换点钱,可是晚风一吹冷飕飕的,心说还是等到明日白天吧。
就在人生穷困无望之际,玉鸣风低头瞧见草丛里有一小串铜钱,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心说这定是哪个过路人不小心掉的。他眼馋似地看着这些钱,想着自己身上若也有这么多钱,吃顿饱饭再买几个干粮绝对不成问题。他叹了几声,又看见微湿的泥土上印着几个脚印,沿斜坡上的小路一路往下。
“说不定自己现在追上去,还能找到失主……”于是他满腹遗憾地从坡上那条小路下去。行至一半,他透过几株半人高的杂草,借着月光,见不远处有三个人举着火把、有三人在刨地,一旁还放着棺材。玉鸣风仔细一看,发现坡下这地儿散落着许多墓碑,墨绿色的草一路蔓延与深邃夜色融成一片,风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刹那之间他竟感觉瘆得慌。
玉鸣风见那六人要埋棺材,行事却鬼鬼祟祟,想起自己也是从棺材里面死里逃生,莫不是两者有什么关联?这样一想,他便有心上前探查一番。
他靠近六个人,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那六人将棺材草草一埋,勾肩搭背叫唤着回去。
“哥几个,回去给林五娘交差啦!妈的,休息都不让休息就让老子扛那么重的棺材下来埋!”
“原想着三当家不来,咱们几个还能偷点儿懒!哪知道半路遇上五娘子,被她指使来指使去,还挨她一顿好骂!”那些人边说边琢磨,越琢磨越生气。
“消消气。咱哥几个回客栈背着那林五娘吃一顿好酒,不醉不休!”
“好——!”
“小弟我有个事儿呀一直想不通,你们说那些死人干嘛不一卷草席子裹了埋了,我们也落得个轻松,干嘛还费钱费力给每个人订口棺材呢?”
“这是大当家的决定,我们哪里知道他老人家什么心思呀!何况我们做小弟的,多做事、少说话。”
那行人走远,玉鸣风才现身出来——
“是林家的人?林家埋死人都埋到这儿来了?”
既是林家的棺材,他更要去一探究竟!
来到新坟边上,玉鸣风犹豫了半天,还是给刚埋进去的兄弟拜了拜,说了几声“得罪”“勿怪”,又在草地里翻找到一块一头略尖的石块,拿它刨土还挺称手。起初玉鸣风对湿泥有些嫌恶,后来转念一想身上行头又不是他自己的,脏了也无所谓。于是加快速度挖泥巴,累出一身大汗,终于看到一部分棺盖了。他见胜利在望,更加兴奋……
林家的六个人才走到客栈外,其中一个一摸腰带,发现自己钱不见了。
“糟了,我钱掉了!”
“掉什么地方了?”另一人问。
掉钱的人想了又想:“呃……可能是掉在刚才埋人的地方了,我去找找。”
“那行,你先去找,哥几个在里面喝酒等你啊!”说着几个人勾着肩膀就往客栈里头去。
那人反手一把拉住他们:“急什么急,跟我一起去找找。人多眼神好,找到了才喝酒。那可不少钱呢!”
“不是吧!那钱要是跟人一起埋进去了,你还要把坟刨开呀!”
“不可能!”那人反驳,“老子挖土埋人的时候,就没看见有多的东西掉进去!肯定掉在附近了,走走走,一起帮我找,找到了请你们喝酒!”
玉鸣风这边才将棺材刨出一小半,见这棺材像是柏木做的,他抬了抬棺盖——自己的内力仍未恢复,而且棺盖被钉死了。苦思良久之后,他看着躺在一旁的松风剑,心想要不要用它来撬开棺材盖。他走去拿剑,就听到身后有人一声大喝——
“什么人!”
玉鸣风一惊,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埋尸体的六个人。他们早见玉鸣风挖坟开棺,便不客气,蜂拥而上。玉鸣风内力全无,光凭剑招不敌他们人多势众,结果被人从后面偷袭拿下。
昏迷的玉鸣风被林家人架进客栈,林五娘就坐在客栈大堂,一脚落在凳子上,露出大红色尖头小靴。
“五娘子,我们发现这人在挖棺材。”
剔着指甲的林五娘漫不经心地抬头一暼:“把人带上前来,我看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才知挖棺材的人竟是玉颖独子玉鸣风。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青年杀了太可惜了——她勾唇一笑:“你们几个,把人带到我房间关起来,我自会处置。”
手下得令照做,突然门外一声“慢着!”,声音冲破客栈大门,随之闯进来的是个拿着镰刀、农妇打扮的中年女人。
来人便是抓了玉鸣风的雾莲双煞之一——张红莲。
她一见到林五娘便阴阳怪气起来:“哟,这不是林五娘子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荒郊野岭来了!”
林五娘回头瞄了眼玉鸣风身上又脏又乱的喜服,再看看张红莲,笑道:“你着急忙慌地来,不会是跟我抢人的吧?”
“他是我女婿,我来带他回去。”
“啧啧啧……”林五娘摇头走到张红莲面前,“这么个活生生的玉面郎君拿去配冥婚真是可惜了呀!”
眼见张红莲动怒,林五娘挽住她手臂忽变得善解人意:“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心疼你女儿。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把这个人给我,我给令爱另配一个如意郎君。我林家新鲜死的青年才俊多得很,任你挑!”
“哼,谁稀罕你们林家那些烂臭的死人,你留着自己享用吧!”张红莲伸手欲夺人,被林五娘一挡,凌厉目光射过来:
“张红莲,别给脸不要脸!你也不动动脑子,他可是玉颖独子、乱雪剑法传人,你却让他做你女儿的鬼丈夫。玉颖要是知道了,你和你男人还有好下场吗?”
张红莲一笑:“我们得罪不起乱雪剑传人,难道你林五娘就得罪的起了?”
“哈哈哈!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玉颖敢说什么吗?”
张红莲气极反笑:“人是你大哥让我抓的,你不妨问问你大哥他敢对你说什么。哼!”张红莲甩开她的手。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大哥怎么可能找你办事?”林五娘不明白,对方怎么连撒谎都不会。
张红莲不多做纠缠,骂骂咧咧走出客栈——
“老牛吃嫩草!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玉鸣风从昏迷中醒来,一张扑着白粉的大脸近在眼前,吓得他一激灵——“啊!”
当他发现那人是林五娘有些吃惊,再当他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林五娘素色长衫系得松松垮垮,露出胸前赤色鸳鸯抹胸,两人共坐在床上时,惊得不能再惊了。
“你、你、你……我、我……”
林五娘看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觉得可爱,心中更是喜欢,掩嘴笑道:“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郎君是想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吧!”她话也没说完,自顾自学人家小姑娘又笑起来,落在玉鸣风眼里,简直鸡皮疙瘩都要扬上天,“你看我俩这情形,难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五娘嘴角一撇,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点一点靠近玉鸣风,反而把他一点一点逼到床的角落里:
“玉郎,你这是不想对奴家负责吗?”
玉鸣风吓得忙说:“别这么叫我!我听了难受!”
林五娘满面笑容,媚态尽露,人已贴在玉鸣风身上了,两只玉藕般的手臂插在他腰两旁,触碰着腰上的肌肤。玉鸣风退无可退,而且自己腿还被林五娘压着……
“郎君可真是无情人呀。春宵快活之后就想翻脸不认人,可怜奴家清白都给你了……”
混沌中,玉鸣风莫名听出了这句话有倒打一耙的意思。
“玉郎,你跟了我不好吗?昨夜之后,我一颗真心都在你身上了,你怎么能这么伤奴家的心!”她说得动情,眼角含泪,倒让玉鸣风有七八分相信自己是对她做了什么。但是,到底两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暂且不论,有件事——倒是急需解决。
“唉……为了林兄,小小地牺牲一下。而且……”他一手护在身前,一手藏在身后,暗暗运转内力,内力在快速恢复,此刻已恢复五成了。
“好了,你别哭了。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以后会、全心全意对你好的。”玉鸣风努力按下反胃的冲动,而林五娘展颜一笑,将头靠在他胸脯上:“玉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玉鸣风无处可躲,全身绷紧,硬着头皮说:“既然我都对你好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对我好?”
林五娘欢喜地摩挲着玉鸣风的身体:“这是自然。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呃……我一直对你们埋的那具棺材很感兴趣,趁着天色还早,你带我去看看,晚上我有惊喜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