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畀麻婆早早起来,急着要告诉席美宜自己的答案,然而在二十来步的小屋中,怎么没找也找不到她。
“席美宜呢?”畀麻婆抓住坐在门槛外磨刀的柴泉泉,问。
“走了。”
“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见畀麻婆火气冲天,张嘴欲说,柴泉泉先开口,截住了她的话——
“我起来后就没看见她了。外面少了一匹马,应该是她牵走的。看来,她的确不想和你同路。”
“可恶!”畀麻婆狠狠踢一脚檐下木柱,喃喃道,“想不到你也会出尔反尔!”
她突然抓起柴泉泉领子,将人半揪起来——
“你干嘛!”柴泉泉差点忍不住拿刀砍人。
畀麻婆朝他小腿踢了一脚:“还能干嘛!去追人呀!”
柴泉泉一大早起来,被人吼,被人揪领子,还被人踢,至今未受过如此大辱,登时双眼血红,怒然抽刀。畀麻婆一点也不怵他,叉腰站在檐下,声色俱厉——
“你现在可是通缉犯,请注意你的态度!”
柴泉泉把刀柄握了又握,好一会儿才忍下杀人的冲动,将刀收回鞘中,转身,走到林中,将马车拉了过来……
接连几天秋高气爽,湖边平坦广阔的草地,尚是青青之色,既无高树,有无楼房,万闲仰头看着碧空白云,心气大好,于是她提议——
“我们来放风筝吧!”
此时坐在岸边钓“午餐”的林致和玉鸣风,已经快坐成石头了。听了万闲的话,林致眨了眨有些困倦的眼,淡淡道:“现在是秋天,风筝是春天放的。”
“谁说风筝一定要春天放了!现在这么好的天气,不放风筝,岂不是辜负了。”
“放风筝,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现在上哪找风筝?”玉鸣风长舒了一口气,调整了坐姿,缓缓道。
“嗯……这镇上总有做风筝的人吧,说不定他家里还有些没卖出去的风筝呢?”
玉鸣风偷偷看了他俩一眼,复接着钓鱼:“你俩去吧,我就不去了。”
万闲道:“也行!你在这儿多钓几条大鱼,等着我们!”
她拉着林致的手,跑到离湖不远的小镇。小镇也没多少人。他们踩着青石板上未干的积水,走了好长一段路,远远瞧见一个白发老翁坐在门槛外削竹篾,万闲跑上前去——
“老伯,你这里有风筝卖吗?”
老翁低着头,手上的活不停,嘴上却笑道:“你算是找对人了!老头子我呀,就是个做风筝、买风筝的。”
“是嘛!现在还有风筝吗?”
老翁抬起头,深藏在满脸皱纹里的眼睛,看着万闲秋花似的笑颜,道:“屋里多的是呢!你跟我进去看吧……”老翁说着先走进屋子里。万闲正要跟着进去,林致一把拽住她——
“你小心一些,现在这个时候哪还有那么多风筝!”
“你想太多啦!”万闲道,“他就是个普通老翁,你看他路都走不稳,怎么可能伤害我们呢!走吧!快去看风筝!”
耐不住万闲催他,二人一起进去,屋后面还有个方形的大院子,里面有几户人家,可房子都空空如也,只剩老翁一个人在这里。老翁的风筝其实都挂在他住的屋后的墙上,墙上挂不完了,又一排一排摆放在廊下的地上。
万闲知道有风筝,可不知道有这么多的风筝,而且大多看起来很新,就像刚做好的。
老翁走到廊边,坐在一块石墩上,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找我买风筝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老伯,既然没有人找你买风筝,你又为何要做这么多?”
老伯闻言低下头,想削竹篾,突然发现手里没有竹篾。两手空空,不知该干嘛,只好在自己腿上拍了拍……
“我和我老伴儿年轻的时候,就一起做风筝、卖风筝,每年春天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来买我家风筝,会卖上好几百只风筝呢,自己也留下些,送给周围邻里,也留着自己放!后来呀,慢慢地,院子里的人也都不在,要么搬走了,镇上的人变少了,买我家风筝的人也少了。想着城里人多,去城里卖,可是路太远,我和我老伴儿年纪大了,走不了那么长的路,也就只能守着这个小镇子。后来,老伴儿也不在了,我一个人整天也不知道干什么,唯独风筝做起来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只有做风筝了。我老伴儿最喜欢风筝了,以前就是我扎好骨架,粘上纸,然后她来上色……现在只能我一个人全部做完了,我画的没有她画的好,小姑娘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万闲挑了三只风筝,拿给林致看:“你觉得怎么样?”
林致冲她笑道:“都好看!”
老翁看着他俩,张嘴笑着,他嘴里没牙,皱巴巴的两张嘴皮半包着里面幽黑的洞。
“老伯,多少钱?”
“三个风筝值不了什么钱,你们喜欢,就送给你们!”
老翁死活不收他们的钱,又送他们走到门口。万闲二人离开,老翁又坐在门槛外削竹篾,万闲回头一看到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
她走近林致身边,轻声问他:“你会陪着我做所有事吗?”
“会。”
“会一直、永远陪着我吗?”
“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