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冲进屋来,围绕在玉鸣风身边。面对众人的围攻,他使出一招乱雪剑法。
若说武器是武人的第二张脸,那么武功便是第三张脸,比起前两张脸——可以被易容、可以被更换,它似乎是最为稳固的,也是最专一的。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客栈,眨眼间如水退潮,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玉鸣风站在大堂中央、灯火之旁,动也不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有一人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畏畏缩缩,似是前有阻碍……还未等人下楼,玉鸣风剑尖挑起一空茶盏,向来人拍去。
“啪”的一声,茶盏身碎。正是走在前头的畀麻婆劈的,可当她一抬眼,玉鸣风的松风便朝她脖子递来——
畀麻婆大惊失色:“玉鸣风!你这是干什么!”
玉鸣风看了她一眼,收起剑,但话语中的剑却未收起:“席三娘子本与你同路,为何会身死!你又为何弃她而去,让她的尸体孤零零地……在荒野中?”
畀麻婆才刚冷静下来,又陷入另一场惊愕中:“你说什么?三娘子……她、她死了……?”
“回答我的问题!”
面对玉鸣风的逼问,席美宜的死讯,畀麻婆有一瞬间头脑空白,眼眶却蓦然红了:“你误会我了……她原本是和我们一起的,可是有一天她执意要走,不与我们同路,我也劝过她,可……可她趁我们睡觉自己偷偷走了……”
她侧过脸,道:“我也担心她的病,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突然……”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柴泉泉道,“的确是席三娘子执意要走,我们留不住。也是推测她可能会往西边来,我们才一路赶到这儿。”
“她为什么要走?”
“她一直对我说的是想独自一人去游玩,但——我总觉得她有事瞒着我们。”
蜡烛已尽,他们又点上新的蜡烛。掌柜去后厨给他们做饼,剩下三人围坐在方桌前,玉鸣风将他一直背在身上的木盒子取下来,郑重地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玉鸣风打开木盒,里面端放着一个白瓷罐:“这是席三娘子的骨灰……我不忍将她留在异乡,又不便带着她的尸身,不得已才将她火化。”
“你又是为何来到此处?”柴泉泉道。
玉鸣风长叹一声,凝望着安安静静的白瓷罐:“因为她曾说过想去看天山的月亮……”
畀麻婆很久没有说话,也是盯着瓷罐看,蓦地,魔怔似地道:“你火化三娘子的时候,她的尸身上可有留下过什么东西——那种火烧不烂的东西?”
“火化之前,我便将她的钗环卸下,火化之后,也未见还有什么遗物。”
“果然!”畀麻婆怒起拍桌,“席三娘子的死没那么简单!”
“何意?”
“据我所知,席三娘子身上一直穿着软猬甲,就连睡觉也不曾脱下。这软猬甲铁穿不透、火烧不烂,你火化尸体的时候,怎么会不见它呢?”
这话给了玉鸣风当头一棒,他一直以为席美宜是病死的,现在看来她的死也许另有其因,如果是有人害她,会不会……是林家的人?
他不敢再想下去,那些思绪就像一柄尖刺,从他的头脑中慢慢往下探,眼看就要刺到他心底沉睡的恶兽;他不敢让恶兽惊醒,他怕它一旦醒来,就会把自己撕咬得支离破碎。
“饼来咯!”掌柜端着一叠烙饼,从青帘子里窜出来,轻快地迈着碎步,摇晃着他略显圆润的腰身,将饼放到三人之间,动作一气呵成,像跳舞似的。
“你笑什么?”柴泉泉看不惯他的小胡子,一见着他立马阴沉着脸。
掌柜擦了擦脸上烙饼时热出的汗,笑道:“我保住一条命,店也保住了,当然要笑了!”
“饼好了,趁热吃吧!”
“说!你在饼里下了什么!”柴泉泉下意识拔刀,两手一抓,却只抓到空气。
小胡子膝盖一弯,坐在柴泉泉身边,顺手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大口,一张嘴,饼渣子就往外喷:“这饼我也要吃,我还能下毒害自己么!”
见柴泉泉不为所动,其余两人也不为所动,小胡子盯着桌上几张叠得整齐的焦黄的芝麻饼,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弱弱地说:“要不我把剩下的都给你们试一小口?”
“哼,不必了。老子还怕你不成!”
那一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觉……